百年老鳖……自杀？！

估计看到这个标题，有朋友会说：萨，你吃多啦？撑糊涂啦？百年老鳖自杀？都活了一百年了，还能有啥事儿看不开的？

百年老鳖自杀这件事，就发生在北京动物园。当时在那里工作的一位饲养员曾和萨谈起过此事，上个世纪70年代《北京晚报》上对此也有过报道。

这件事发生在“文革”前，自杀的老鳖体重百余斤，长着两只豆眼，据说来自福建，是当地人在湖里抓到的。因为体型庞大，未敢食用，送到当地有关部门进行鉴定。根据专家检查，这鳖应该已逾百龄。这一来，当地领导十分高兴，决定将其送往京城，这多少有点儿如同古代进贡祥瑞一般，可能是想作一条“盛世出，神鳖现”的新闻。所谓龟龄鹤寿，也有对伟大领袖祝福的意思。

不过，这件事并未引起多大反响。归根结底，当时的领导人是无神论者，而且气魄宏大，“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还不至于对出现一只湖里的鳖如何兴奋。最终老鳖被送进北京动物园，意思是让其在此颐养天年，同时娱乐群众。

说起来，这鳖长到一百多岁，也并不新鲜。杭州某寺曾捕获一只老龟，背甲上挂着一只金环，根据上面的铭文，竟然是宋代放生的，距今已经千年。从金环的尺寸看，这只龟当时恐怕就不会小，其真实年龄只怕还是一个谜。如此说来，百年老鳖在龟类中只怕还是青年才俊。

百岁还只是青年，难怪大家对像乌龟一样长寿很有兴趣。但你要是祝某人做乌龟，招来的只怕是一顿暴打——“你才愿意做王八！”

人，就是这样一种自相矛盾的动物。

龟鳖虽然长寿，但是在中国这地方，却越来越难看到大龟的踪迹了。其原因一方面是环境的破坏与污染，另一方面，咱国人好吃个甲鱼啥的，龟这个东西动作比较迟缓，容易被抓而下汤釜。

这件事还受到过政府的鼓励。

据说明朝的时候，江堤常被损坏，朱元璋大怒，下令彻查。官员汇报是大鼋（也就是老鳖）打洞造成问题。于是抓王八成了政治任务，官民纷纷捕杀大鼋，只怕当时也出了不少勇斗大鼋的英雄人物。但大鼋被捉尽，也不见情况好转。

真实的原因是大鼋其实没有破坏江堤的习惯，在堤坝上打洞的另有其人。

“猪婆龙”的“猪”字与朱元璋的姓“朱”字谐音，这位老板好搞文字狱，因此谁也不敢报告罪魁祸首是他老人家的本家。而大鼋与“大元”同音，正是老朱的死对头，于是被拉出来代人受过。

言归正传，因为稀少，动物园忽然来了一只百年老鳖，还是很令人感觉新鲜的，园领导很重视。此时动物园还没有两栖爬虫馆，缺乏专业饲养员，这样大的鳖怎样养，大家都没主意，只好商量着来。

龟鳖之类，本来是最好养活的动物。太平洋战争期间，为防动物园遭到轰炸后野兽逃出，日本决定在遭到空袭时处决具有危险性的动物。

不过，日本人也不傻，总不能美国人在九州岛扔一个炸弹就在东京的动物园开屠宰场。为了把握这个尺度，他们将动物园中的动物分成不同危险等级，危险级别最高的是狼、虎等猛兽，遇到危险要首先处决，至于危险级别较低的，可以暂缓。

危险级别最低的动物，就是龟鳖之属了。

也就是说，只要不是特别极端的情况，这些老家伙都不会遭到处决的命运。

其原因，第一，龟鳖类多半性格温和，动作迟缓；第二，老龟们长寿，见多识广，说不定丁军门要炮轰长崎的大场面都见过，别说美国人用铁雀雀扔俩炸弹了。这样的老家伙性格淡定，断不会像虎狼之流因为惊恐做出过度反应。

然而，这头从福建来到北京的老鳖，却表现出了强烈的自杀倾向——它绝食了，自打到北京，就从未进食。一个星期，饲养员从小鱼到切碎的胡萝卜，准备了各种各样的饵料，但这老鳖就是给什么都不吃。那时动物园待遇甚好，连王小波都知道“北京动物园的老虎不缺肉吃”（《花剌子模信使》），所以老鳖绝食，看来不是饲养员准备的食物过于低劣，看这意思，竟是“不自由，毋宁死”的架势。

动物园饲养龟鳖类动物也不是全无经验，知道这种家伙饿上一个星期问题不大。极端情况下，老龟饿上多年依然活得有滋有味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广东曾有一家人用乌龟垫床腿，过了几十年，改造房屋的时候移动木床，那乌龟却悠哉游哉地爬走了！盖龟类在不利情况下可以调节自己的新陈代谢，求得长期生存。现在有人练瑜伽能练到被活埋而无恙，可能就是汲取了老龟的本领。

可是，老鳖不吃食的事情传开，引来很多人好奇。不管怎么样，走在路上，人家的问候语从“您吃了吗？”变成“您那大王八吃了吗？”，还是让饲养员很不适应。所以，让老鳖能够尽快吃东西，就成了一件具有紧迫感的事情。

本来，估摸着是别的老鳖吃什么，它就应该吃什么，但是看来这个老鳖，是个有特殊口味的。老鳖里面，的确有些口味特殊。比如，世界上最大的陆龟——加拉帕戈斯群岛上的巨龟，专吃别人无法下咽的仙人掌。据说海龟里头还有专吃龙虾和海胆的。

假如送到北京动物园这只老鳖也有这个口味，那园里可就麻烦了。

当时也没有参考书可以使用，而且相关专家缺乏，连这老鳖的种类似乎都没法弄得太清，饲养员只好一面找人请教，一面继续尝试。

这天，饲养员回家，碰上老丈人来做客。聊了几句天，看女婿愁眉不展，老头子打问之下灵机一动，说好办，你试试我这个法子——弄些牛羊下水，切碎了在太阳下晒它个俩钟头，等有了异味拿去，说不定它就吃了。

看老鳖的口腔结构，牙口锐利而咀嚼肌强健。有一次被饲养员逗弄，一口咬下去把一根扫帚柄撕掉一大块，若是咬上大骨头估计也是摧枯拉朽。看它体态笨重，不似能抓到鱼的，倒有几分像食腐动物。吃腐肉会不会食物中毒？饲养员想想这不是问题，大不了它不吃，百年的老鳖，总不会不知道吃什么会闹肚子吧？

就这样，如法炮制之后，用铁钎子叉着腐肉给老鳖递去。那老鳖起初不为所动，过了片刻，翻翻豆眼，终于似乎很不情愿地咬了一口，慢慢地把饵料吃掉了。

你终于吃食了啊。饲养员很高兴，回来问岳父：老爷子，您怎么知道它吃这个呢？老爷子说我年轻时候净上运河里头钓老鳖去，下的鱼饵就是这个东西……

以后，老鳖才开始进食，只是吃得始终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