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这晚,可言伏在桌边嚎啕大哭:“奇耻大辱!奇耻大辱!”桌上只有四大碗未动的稀粥。
玉姑冲窗外喊叫:“黎黄陂!你这无耻之尤,龌龊小人!”
正良:“别骂了。二弟,这回的事,我等回家,一定守口如瓶。”
“不爽,不爽。喝粥!”妹仔笑着摇摇头,端起碗,喝得山响。
1900年8月,武汉街头,十几具尸体盖着草席,自立军起义失败,唐才常等牺牲。
河北郊野,清宫车队小歇。方便完的慈禧走出玉米地,阿尔萨兰等宫女整其衣裳。赫顿好奇地远远盯视着慈禧。慈禧发现,怒道:“混账!侯酒满!”
“标下在!”正试图重新组装列低炮的侯酒满,向慈禧奔去。
“问问那红毛,老盯着我作甚?!”
侯酒满跑回,推了赫顿一把:“放肆!你总盯着我大清的皇太后作甚!”
赫顿仍看着慈禧那边:“老侯,我曾经自修过颅骨学,能测出一个人的智商高低。我非常非常想量量你们女皇的头围,弄明白她为什么敢和那么多的国家打仗?”
“找死!”侯酒满掰拧赫顿的脑袋,赫顿强扭着,“……还看!还看!狗东西!”
“侯酒满!”侯酒满又慌忙奔回慈禧身前。
慈禧问:“这小红毛怎么说?”
侯酒满支吾:“哦,哦,他说,他说,我大清的女皇,非常非常美丽,非常非常神圣……”
慈禧走开:“少糊弄我!都大野地上茅房了,神圣个屁!告诉他,再胡盯乱瞅,我挖他眼珠子!”
慈禧一行入一破败民宅,阿尔萨兰将一水瓢捧向慈禧:“大胜奶奶,实在没有弄到吃的,您喝口水吧。”慈禧捧瓢饮水。
宅院外,侯酒满与赫顿装着列低炮,光绪站在一旁看着,吃着木盒里的枣。
慈禧放下瓢,看看房内,墙角的杂物堆里有本旧书,捡起一看,书名是《西游记》。慈禧翻了翻。
突然,“砰砰”几枪,子弹击得房土直冒,阿尔萨兰忙张臂护住慈禧。
片刻,李莲英奔入:“不好了!不好了大胜奶奶,禁卫军的旗兵造反!禁卫军的旗兵反了……”慈禧惊恐地看看,很快镇定下来:“慢慢说!”
李莲英:“旗兵的家眷多在京师,眼下不知亲人死活,于是心生不满,闹腾起来。”
慈禧:“马玉昆的绿营呢?”
“没事。”光绪吃着枣走进屋,淡淡地,“汉兵逆来顺受地惯了,而且马玉昆的势大,还弹压得住。”
慈禧:“传我旨意,无论旗兵,还是绿营,都距后五里而行。”慈禧看了看光绪:“皇上还有枣吃?”
光绪捏起一颗:“是珍妃囚在东三所时,叫人送朕的。只有五颗,皇阿玛吃吗?”
慈禧沉下脸:“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但天下弄成这样,你就没错吗?难道不是前年,珍妃兄妹怂着你,与康党惑乱了人心,大清的根基才开始摇荡失稳的么?!”
光绪扑通跪下:“皇阿玛,载湉再次恳乞返回京师,主持与洋人交涉。皇阿玛就准允儿臣,冒死挽救大清吧!”
慈禧:“说得好听!你怕是想傍着洋人扶你坐朝,将我这老婆子抛在荒郊野外吧?”
光绪:“儿臣不敢!儿臣万万不敢!”
阿尔萨兰看看慈禧,又同情地看着光绪。
慈禧:“哼!出去吃你的烂枣!”
侯酒满正默默看着窗内,转而用匕首撬着炮弹弹头。赫顿慌忙制止:“不行,不行,你不能撬它。”
“我得弄清,这葫芦里到底装的是什么药?”
“这里面全是化学毒剂,非常危险!非常非常的危险!”
“你怕死,老侯我自己来。”侯酒满把赫顿绑在马车轮子上,抱着炮弹走出院门。
赫顿拼命叫着:“老侯!老侯!你会被化学毒剂弄感染的!”
夜,慈禧躺在土炕上,借着如豆的煤油灯看《西游记》。
光绪躺在炕边的地上,呆呆望着漏光的屋顶,脑中全是珍妃被投井的情景,不禁满眼热泪。
慈禧看看光绪,轻叹一声:“咱们娘俩儿,好像头一遭睡在一个屋里。”光绪未睬。慈禧摘下一条手帕递给光绪:“蚊子多,遮在脸上或许好些。”光绪接过手帕擤了两下鼻子,又给扔了回去,仍旧呆望屋顶。慈禧悻悻地转回身,接着看她的《西游记》。
外屋灶前,阿尔萨兰满脸煤灰汗水地拉着风箱。
光绪走出,看着被火光映得面容娇美的阿尔萨兰,不由自主地取出把扇子,替阿尔萨兰扇着。阿尔萨兰一惊,慌忙跪下:“皇上,您是饿了吧?锅里的青棒子煮得了,奴婢马上敬奉皇上。”
光绪看看里屋,低声说:“阿尔萨兰,跟朕讲实话,珍妃遇难那日,你是否亲眼看见?”
阿尔萨兰看看里屋,迅速从怀里掏出枚玉簪,低声道:“皇上,这是珍小主被投下井时,落在井边的,奴婢一直想寻个机会交给皇上。”光绪接过玉簪,深情地看着。
阿尔萨兰同情地:“皇上节哀。”
光绪含泪摘掉阿尔萨兰头上的一根草棍:“好兰儿,叫朕如何谢你,……这把扇子赏了你吧。”
“奴婢不敢……”
“接着吧。”
“谢皇上。”阿尔萨兰磕头,双手接过玉坠扇子。
另一侧屋,不知何时站在门前的隆裕,正充满醋意地看着这一切。侯酒满奔进门,也正撞上这一幕,呆然僵立。他的双手,被毒剂烧得全是大大的水泡。
里屋响起慈禧阴冷的声音:“阿尔萨兰。”外屋四人惊望着慈禧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