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随手找来张废旧报纸，包好收集来的碎片，起身就走。

黑色的背影消融在流金般的辉茫之中。

【7】

两个女生在黑暗中摸索了好久，才到路念的家，原本几分钟的路程，被扩大到半个多小时。

莫桐雨送路念回家后，在小区门口二十米处的地方，终于发现了布满灰尘的邮箱——这年头E-mail满天飞，实体信件实在是少之又少，她取出准备好的信件，在路灯下又确认了一遍，这才放心的扔了进去。

大功告成。

这正是莫桐雨今天选择步行的原因。在家附近找遍了都没有，又懒得去邮局，于是选择今天步行回家，在路上再寻找机会下手，否则她死也不可能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走这么长一段距离。

不过现在好像还好，她发现原来可以把高跟鞋脱下，提着鞋子赤脚走路的。

青空画报杂志社连同上海画家协会举办的一次名为“暖忆”绘画比赛。“装逼的强调了创新，然后整一堆没人知道的规矩条条框框开始选拔，最后歪曲的得到一个一等奖，就这样！”莫桐雨吃不着葡萄倒说葡萄酸，心里一直都是这么想的，从未改变。

但是无可奈何，比赛连续举办了两届都是如此的成功。连续两届的一等奖获得者南扶锦已经出版了两本销售过百万的画册，迅速占领了市场，成为销售史上的奇迹，出版业里的神话，并且还举办过三次大规模的画展，无不成功。

更让人垂涎三尺的是，去年公布的福布斯排行榜，南扶锦名列前五十，成为年龄最小的入围者。这样的履历，似乎是个人都会觉得惊讶吧。

莫桐雨不以为然地翻着南扶锦的第一本个人画册，《青空之蓝》，一页一页，漫不经心，甚至夹带着小小的抵触感。

“这么垃圾的画，都能出版，又是个装逼的意识流。根本不知道画的些什么玩意。”莫桐雨嘴上虽是这么说，心里却暗自佩服南扶锦的底子深厚，不是一个刚接触画笔两三年就能画出来的，想必是从小就在练吧。

直到翻至最后一页，目光触及那幅画的时候。莫桐雨的眼睛亮了，明亮的如同白昼的太阳，甚至有些刺眼，温柔地闪烁。

“暖忆”决赛现场命题的画作。

题目：Dream × dream（一梦又一梦）。

南扶锦的画作上，是一个拥有稚气未脱的脸蛋的小男生，哦，不对，不是一个，是若干个。同一个男生，以若干种姿势呈现在画作上。

穿着一丝不苟，头发修剪的整齐，端正的坐在课堂上听讲的南扶锦；手握画笔，头发杂乱，浑身色彩，聚精会神临摹古体的南扶锦；交叉鼓棒，横在胸前，面对架子鼓一丝不苟打着节奏的南扶锦；捧着索尼的单反，觑起右眼，左眼被相机覆盖，手指定格眼前的斑斓画卷的南扶锦；头发枯黄，眼神轻佻，吊儿郎当，冒充古惑仔的南扶锦；棕色的帽檐，放大镜里的眼睛，叼着烟斗的骄傲上翘的嘴，拄着拐杖的福尔摩锦……

等等等等。若干个人，组构成一副Dream × dream。

画法独特微妙，构思细腻精准。所以拿到一等奖，似乎不是什么意料之外让人大跌眼镜的事情吧。反而显会得顺理成章。

羡慕、嫉妒、不满、抱怨、牢骚、焦躁。

一只只细小的蛆虫爬上来，没有发觉，甚至微妙到肉眼都难以辨别。

一只，两只。一排，两排。一堆，两堆。直到包裹了莫桐雨全身，让她猝不及防、难以挣扎，最终只能择路而逃直接跳到了一潭污水中，才得以侥幸逃避。只是，或许她自己也明白，逃过此劫，陷入彼难，不过是有个缓冲的时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