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案后,河阳城陷入了静默。
这静默是表面的,大家心情都很沉重,都陷在爆炸的阴影里拔不出来。可静默的深层,一场看不见的斗争正在骤然涌起。这斗争似乎孕育了多年,潜伏了多年,就等有个机会,突然间爆发。
第一个赶回来的,就是乔国栋。他在五佛下乡,检查五佛的民主评议工作,听到消息,饭也没顾得吃,跟司机说:“马上回去。”司机也让老奎的事吓着了,悄声建议道:“乔主任,要不再等两天,这个时候回去……”
“等什么!这个时候还能等!”乔国栋说得很坚决,这是他少有的一种果决口气。司机没敢再磨蹭,以最快速度赶了回来。
还在路上,乔国栋便接到不少电话,有给他报告消息的,也有拐弯抹角向他表示问候的。还有的,索性更直接:“乔主任,你回来吧,这个时候,你怎么还能在下面待住?”对这些电话,乔国栋一概没敢答理,只听,不说。听完,将电话一合,闭目沉思。
回到家,乔国栋还没来得及洗个澡,将身上的尘埃去掉,门就被敲响了。这一晚,位于河阳市中心的市人大家属楼里,真是热闹,来来往往的人们将一大堆信息带来,又将一大堆信息带走。乔国栋起先还激动着、愤愤不平着,后来,后来他冷不丁就想:这些人跑来做什么?为什么要急着跟我说这些?
直到睡觉,乔国栋还是没能等到强伟的电话。他原想,自己有可能还没赶到河阳,强伟就会打电话给他。可惜他错了。
强伟这边,情况却是另一番样子。
秦西岳是在晚饭后被强伟请去的,强伟一脸怒气,看得出他已经发了不少火。从现场回来,强伟就一直在发火。
秦西岳正视着他,目光沉沉地搁在他脸上,很久,什么也没说,无言地坐下了。
强伟第一次在秦西岳面前发憷,真的,他憷了。如果秦西岳进来就质问他,进来就冲他发脾气,兴许,他的表现会是另番样子。可秦西岳居然能保持沉默,居然能如此冷静地克制住自己。这让他受不了。
半天后,他终于张开嘴,问:“怎么回事,老秦?”他本不想这么问的,但这一天他的脑子太乱了,有些古怪的想法钻进脑子里,怎么也轰不走。有那么一刻,他劝自己,算了强伟,这事怕真是跟秦西岳无关,别老是往他身上瞎想。但秦西岳那种目空一切、居高临下的态度刺激了他,他最终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将这话问了出来。
秦西岳一愣,不明白强伟这话的意思。不过瞬间,他便明白了强伟“请”他来的意思。强伟一定是把他当成老奎的幕后了。这个浑蛋!不过他忍着,破天荒地没把心头的火发出来。“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强书记。”秦西岳略略加重了后面三个字的语气。
强伟敏感地捕捉到秦西岳语气的变化,这细微的变化再次刺激了他。“不明白?”他突地抬高了声音,陌生地瞪着秦西岳,“怎么,出了这么大的事,难道你还能沉得住气?”
果然如此!秦西岳感觉自己的心被人猛咬了一口,血冒出来,但他继续忍着。
“老秦,你是专家,又是人大代表,你到河阳来,我们欢迎,你替老百姓说话,我们也欢迎。可这次这事,做得太过了吧?”强伟出乎意料的,甩出这么一串子话。事先他并没想着要跟秦西岳这么说,他请秦西岳来的目的,一是想跟他交交底,小奎跟老奎的事,他不是在拖,也不是不解决,真是一下两下没法解决,个中缘由,复杂着哩。二来,也是想稳住秦西岳,不要让他一激动就把事情捅上去了。谁知他最终还是驱不开那想法,一想到秦西岳还有乔国栋跟老奎的密切来往,不由得就要把事情往坏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