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仓库角落放有装满酒瓶的木箱的架子下，我找到一个破破烂烂的旧坐垫。我把垫子垫在屁股下面，身体靠着架子。一瞬间手脚像是泡进了温泉，身体腾地浮了起来。下一瞬间，我又往坐垫里沉了下去。深深地、深深地，这个老旧而肮脏的坐垫缓缓把我吞了进去。

我察觉到有动静。但熟睡一旦沉重地落在眼皮上，就没那么容易挣脱。

我努力再努力往肌肉里送进血液，一次又一次在眼皮上用力，让眼球上下左右来回转动，终于睁开了眼。

有人影。

人影溜进了带有舷窗的门。是个矮矮的，身高像孩子一样的身影。

“厕所在那边。”

“嘘。”

短短的警告——基德放下食指，来到我身边。

“大姐姐……我们逃走吧。大姐姐也是被抓来的吧，和我一样。”

许是出于紧张，他说话的方式有些不自然。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过不了多久，大姐姐绝对会被杀的。我也一样。可是我还不想死……”

他的语尾带着哭腔，像是马上要哭出来一样。基德全身发着抖，抑制着喷涌而出的感情。

“我做不到。虽然我也想。但那是不可能的。”

“我有个主意。”

我凝视着基德，他稚气未脱的脸上，眼睛因为兴奋显得水汪汪的。

“不行的。做这种事的话我会被杀的，你说不定也会是同样的遭遇。”

基德从口袋里取出照片。

“你看这个。”

那是在森林里拍的照片。第一张拍的是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女，倒在地上，眼睛半睁，但明显已经看不到任何东西了。她的嘴唇裂了个大口子。第二张是上衣剥掉后胸部裸露着。有一大块被剜掉的痕迹，从皮肤裂口处可以看到里面红红黑黑的东西。

“是教授干的。他说下次让我下手。为了让我锻炼胆量，这女人活着时，他把她绑起来让我杀她。但是……我做不到。”

我来回看着基德和照片，不小心弄掉了第三张。

“抱歉。”

基德看着我的脸。

第三张是少女的脸部特写，但她的头放在她的身体上。准确来说就是身首异处，脑袋被平躺着的自己双手抱住。

“这种事……我……做不到的。”基德呻吟着，“但是，不做不行。下次他一定会杀了我。他说他都把好几个人当成杀人的工具来用了。他收养我们这样的孤儿，当成工作道具，用完就扔……我、我真的……真的受不了了……因为，他吃掉了那女孩的肝啊。”

“好了。到此为止。”

灯亮了，基德的话还没说完，庞贝罗走了进来。

“出去，回你的座位。”

庞贝罗面向基德，指着外面。

基德低下头，照他说的回到大堂。

“听好了，去工作。能对你下命令的只有我。除了我之外不可以听别人说的话，不可擅自行动。如果不想被贴在墙上，就听我指示。”

回到大堂后，我无法正眼看变态教授的脸。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他正趴在桌子上烂醉如泥。

基德在桌前对我投以悲哀的目光。我收走吃空的奶昔杯，换上橙汁。

“谢谢。”基德无力地微笑了一下，对着吸管吸起来，他的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吃掉那女孩的肝……基德的声音在我耳中挥之不去。亲眼看到这种情形的人会陷入怎样的绝望，我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