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年前的一个夏天,我在大学校园外面的一个小饭馆里喝酒,傍晚的风吹动杨树叶子发出哗啦啦的响声。因为是暑假,我那几个喝啤酒的同学都回家了。邻桌是个留学生,我们聊起来,他家在荷兰,路途太远回不去。我说:“坐飞机不是10个小时就到了。”他说:“我害怕坐飞机,也不喜欢坐飞机,因为坐飞机你“刷”的一下就到家了,好像这个世界很小。我愿意坐火车,一站一站停,要很多天才能从北京到荷兰,这样我就可以在火车上想,中国真是个遥远的地方。”
从他这番话中,我知道两件事:第一,有许多人愿意把旅途的时间拉长;第二,荷兰人害怕坐飞机。后来,荷兰球星博格坎普再次印证了这一点。
我中学时有两次坐火车的旅行,获得的地理知识比在教室里读半个学期还要多。正是在火车上,我记住了中国几大铁路线经过的城市名称,并且开始幻想,如果有一天我能从北京坐火车去欧洲该多好呀!我为自己设想出了第一次游览欧洲的目的地—巴黎,我可以飞过去,然后再坐火车回来,延长旅途的时间,让我在西伯利亚莽莽大地上穿行的时候,能感受到北京和巴黎的距离是多么遥远。我第一次出国旅行,目的地并不是巴黎,但的确要先坐北京到巴黎的航班。飞了两个小时之后,我从舷窗望下去,下面是蒙古和西伯利亚的土地,我看见了呼啸的风沙掠过戈壁,看见了白茫茫的雪原,雪原上有黑色的纹路,我不知道那黑色的纹路是什么,从万米高空上应该看不到铁路或公路。那次旅行的经验是,飞过莫斯科,欧洲境内的任何城市都不会再显得遥远。而飞过鄂木斯克,俄罗斯境内的飞行就算完成了一半。这个城市给我留下深刻印象,是因为Omsk这个名字的英文拼写是4个字母,汉语名字也是4个字,几乎可以一一对应地发音。
坐火车返回北京的想法从来没有实现过,甚至就没有再出现过。有一次回北京,我从飞机上看到一座大城市的灯火,按时间计算,那该是莫斯科,我向国航的乘务员询问,她的回答是“不知道”。我仔细打量飞机下面的灯火,直到它消失在视野中,我想,我会到莫斯科去,也会到圣彼得堡去。
2004年的9月15日,我在巴黎共和国广场附近的一条酒吧街里喝啤酒,向我在巴黎的朋友讲述一路的见闻,这一次我们是开车过来的。北京吉普赞助的“中法文化之旅”帮助我们实现了这样一个梦幻般的旅程。我们聊到了1907年北京至巴黎的汽车比赛。那一年,法国一家报纸提出设想—举行北京至巴黎的汽车比赛,“这项比赛没有一定要遵守的礼仪,也没有起约束作用的规则,所要做的事就是将一辆汽车由北京开至巴黎。当然,有可能的话,要争取第一。”1907年6月10日早晨,5辆汽车从法国殖民部队驻北京的兵营出发,8月10日,意大利人博格基斯驾驶意大利生产的伊塔拉汽车首先到达巴黎,他比第二名提前两个星期到达。在我们这次旅行的途中,同伴们曾多次谈到1907年的比赛,北京的一位职业车手告诉我,那年的比赛,从北京到张家口就走了一个月,因为许多地方没有路,要靠人抬着车走。从张家口开到巴黎用一个月的时间,在当时应该算是很了不起的成绩,如果可能,2007年应该再举办一次北京到巴黎的汽车拉力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