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X城之前,就听说这里地下色情泛滥,但第一个晚上就被这里的营销方式震惊了。那天吃完晚饭,发现车门上塞了一张卡片,上面印着个漂亮姑娘,下面有联系电话,广告词是“另一种心灵体验”。回到酒店,我就迫不及待地给她们打电话。
接电话的是个妇女,听声音在30岁以上,她说她们这里都是女大学生或者拥有大学学历的人,服务方式和别家绝不相同。我问:“有什么不同?”她说我们这里只陪客人聊天,绝不陪客人上床。而且我们聊天的层次很高,小姐有权利选择服务对象,如果她不想和你聊下去了,她可以转身就走。
这套说辞有点新鲜,我说:“你给我找一个来吧。”她问:“你要什么水平的?”“当然是高水平的。”“那你是什么学历?”我有点不好意思,同时有些诧异,不明白这样一个软色情的聊天和学历有什么关系,但还是诚实地说我只有本科学历,大学学的是中国文学。她沉吟片刻,说我给你找一个擅长中文、层次适中的姑娘吧。
半个小时之后,有人敲门,来的姑娘自称丽丽。坐下来寒暄几句,她问:“我们从什么说起呢?”我说:“一般你们从什么说起呢?”她白了我一眼说:“我最近都是从李欧梵说起的,你看过李欧梵的新书吗?”我一下惊呆了,差点儿从椅子上摔下来,没想到陪聊业务已经到达这样的高度,但我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我没看过他的新书,但我看了他在《书城》杂
志上发表的几篇文章。”“《书城》杂志,我知道,号称是中国的《纽约客》。”我连忙顺着她的话头说:“你还看《纽约客》吗?或者董鼎山?”丽丽回答:“我不能跟你聊董鼎山和美国人的东西,那是外文部的业务。我是中文部的,但我可以和你聊聊董桥。”这说法激起了我的好奇心,问:“外文部和中文部有什么区分呀?”丽丽一下激动起来:“她们就凭着多知
道几个外国人名,每小时比我们多挣50块钱呢。其实他们聊的有什么呀,罗兰·巴特、乔姆斯基、哈耶克、萨义德,这些东西我也会聊呀。”我替她抱打不平:“怪不得把你算是层次中间的,原来能聊外国人的东西才算高级的,这是什么规矩?”丽丽随声附和。接下来我不免好奇地问:“你们算是中间的,那什么算是低一级的呢?”丽丽说:“聊电影的算低一级的呀。我们一小时是100块,聊罗兰·巴特是150块,电影是50块。其实分得还不够科学,我觉得聊贾樟柯应该贵点儿,聊美国电影就应该便宜。”
诸位看官,到这里我要承认,以上文字是剽窃伍迪·艾伦的小说《门萨的娼妓》。伍迪·艾伦在那个小说里让妓女说出了许多知识分子语言,并且将许多美国文学评论家绕在里面。作为一个低能儿,我只好把它弄成一坨恶毒的狗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