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父亲的那一天,对所有的亲戚来说,他们一家三口就是瘟疫,从此所有亲戚都退避三舍。
后来,她凭自身努力进入电视台,生活有了大的改观,突然发现,家门口涌出很多熟悉的面孔来,一时适应不来。
她心灰意冷,真想拉开门,大叫一声:你们这群聪明人,是不是走错了门?
可是,被母亲喝住,教育她:凡事要留有余地,别人不仁,我们不能不义。
之后,就有亲舅舅来借钱,一次,两次。
第三次上门,安然忍不住说:“舅舅,我要养活一家三口,并不容易。”
舅舅干黄着脸:“我失业很久,每天找工作,没有办法,总得让妻儿过活。”
她心里的一句话终于还是死在了嘴边:“当年,为什么不想想,姐姐和外甥也没有办法过活,为何不想着他们也需要一条生路?”
母亲已经自房中走出来,拿了钱给她的这个亲弟弟,一句话也没有。
柳安然知道,母亲也心寒,只是不忍。
安然送客,终于憋不住,在门口把想说的话说出来:“舅舅,这是最后一次,没有人能靠施舍过活,生活得靠自己的双手赚得。”
转身往回走的一刹那,听见骂声:“富贵了就不认亲,有其父必有其女。”
这还不算,亲姑姑也来认亲,带着二十岁出头的女儿从从容容地坐在沙发里,小姑娘也左一声“舅母”右一声“然然姐”叫得好自然。
安然突然想笑:生活真是好舞台,人人都是好演员。
“我家姑娘二十出头了,人很机灵,看她然然姐姐能不能帮忙找个工作?”亲姑姑的笑容比窗外四月的桃花还要灿烂。
安然看着这张陌生的笑脸,想,大概有十二年的时间没有见过了。
亲姑姑倒是一点也不避讳过去:“我们也是‘迫不得已’、‘自顾不暇’、‘有心无力’。”
几个形容词就将一切抹得一干二净。
安然不见她们还好,一见心上立刻点燃一簇小火焰,已经顾不得一旁母亲严厉制止的眼神。
好个“迫不得已”、“自顾不暇”、“有心无力”!
安然翘起嘴角,语声平静有力:“一个人养家,孤儿寡母,现在我也是‘有心无力’、‘自顾不暇’、‘迫不得已’!姑姑应该深有体会。”
亲姑姑的一张脸再也挂不住,长长拉下来,拽着她娇滴滴的女儿冲出大门。
安然突然觉得精神上充满厌倦感,转身嘱咐母亲:我们早已经没有任何亲戚,我们只有彼此,以后不要乱认亲戚,轻易开门。
不是她太不近人情,实在是心头的这口气难平。
当年,他们是瘟疫,谁见了都恨不得放出一条狗来,现在,他们又成了菩萨,谁都来求。
凡事都要付出代价,怎么能只赚不付出?
安然就是想给他们一个教训。
自然,现在,这样的教训也约束了她自己。
所以,她是没有援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