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常去乔·安吉的市政厅酒吧，”耶西·康威说，“他在华盛顿街某个地方有办公场所。我电话簿里有他的地址，如果你需要找他，”他忧郁地笑了一下，“如果我对你的了解没错的话，你很可能需要找他。”

“我不会做任何杀人放火的事，”安娜·玛丽说着站了起来，把钱包塞到腋下，然后，她也笑了，“除非把人吓死也算谋杀。”她的目光突然变得柔和，几乎显现出一点悲悯，“你他妈的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有用？”

灰白头发的男人注视着她，然后又看着远处，他面色憔悴，双手在两膝之间紧紧握着。“因为，”他嘶哑地说，“因为，所有这些天你受到的待遇，都算是一种谋杀，你知道的。他们在谋杀你。但我什么都做不了，一点忙也帮不上。”他急促地吸了一口气，“你知道，认罪，是个意外事故，它就那样发生了，那是个幸运的意外事故。”

“当然，”安娜·玛丽说，“我是个幸运儿。”突然她大笑起来，“真滑稽，你瞧，我是个幸运儿。”她在耶西·康威的肩上轻拍了一下，走向房门，猛地打开。“我们走吧。”外面的空气清新、潮湿、微冷。安娜·玛丽在人行道上站了一阵，深呼吸了几口。自由了，现在。没错，自由。呼吸新鲜空气，看电影，乘公交车，玩乐，闹事。自由，活着！仅仅是活着，也不赖。她看了一眼表。

差一刻十二点。

她转向那个面色苍白、颤抖着的男人，有一瞬间，她燃起了悲悯之情，但现在她再度硬起心肠。

如果不是那个幸运的意外事故，现在她还在牢房里，等着走廊里响起脚步声。现在，她活着，而且自由了，但不是他的功劳。

“你的疯狂计划，”他咕哝着说，“如果成功的话，会把我们所有人推入深渊，你明白的。”他伸手抓住门柱，“看在上帝的分上，安娜·玛丽，”他极力把嗓音提高说，“你自由了，都结束了，这是一场误会。如果你需要钱，我可以给你，给你很多。你还年轻，又那么漂亮，你可以快乐地生活——”他的声音减弱成气吁吁的耳语，“你究竟想干什么？”

“违法的事我不做。”她说。她再次看了看表：“再过十二分钟，他们就会告知报社，我在电椅上含笑死去。然后，你会把那份供词散发到报童手中，”她一侧的嘴角笑了一下，“那会是个超级动听的故事，一个女孩因莫须有的谋杀罪被处死，安娜·玛丽·圣·克莱尔在午夜死去，然后——”

“别这样，”耶西·康威说，“我不会这样做，我告诉你我不会。”

“不，你会的，”她说，“你必须这样做，不然，你和你一大堆朋友就没有好日子过了。去发布你那个动听故事吧，耶西·康威，不过等典狱长发出许可声明后你再做。或许你也会在顶楼里遇到鬼。”

她走到路边停住，等出租车。几周来她第一次感觉到血液在身体里涌动。走廊里不会响起脚步声，不用再上电椅，最后一刻，她不用再说什么俏皮话。整件事情就他妈的是个噩梦，但是她可不想做这鬼梦。

一辆出租车开到路边，司机伸出手打开了车门。安娜·玛丽一只脚站在台阶上，回过头来看耶西·康威。

他看起来虚弱而老迈。他终于缓慢、蹒跚地跨过人行道，摇摇晃晃地走下台阶，为她打开门，让她进去，他那恭谦的态度看上去那么滑稽。

“等等，安娜·玛丽。”他的声音是一种痛苦的耳语。

她通过打开的出租车门朝他笑了一下，然后又看了看表。

“再过八分钟，”她说，“我就死了。”

她仰面倒在坐垫上，闭上双眼。过了几个街区，她坐起来与司机说话。她面露喜色，或者说满脸快活，声音像铃铛一样清脆。

“乔·安吉的市政厅酒吧。”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