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麦子。”
匆匆地按照原本的思路结束掉故事,合上电脑,找出随身的记事本,用钢笔在上面留下些潦草字迹之后丢在电脑黑色漾光的外盖之上,换下穿着舒适的肥大短裤,再套上板式简单的牛仔裤和洁净的毛料大衣,那是他为数不多的深色衣物之一,有葵残留下的洗洁剂的味道。
好想念家,想念葵子。
他有时候会这么叫她,如果她妄图嘲笑麦子只是面粉前身的话。
那么葵子会变成什么呢,油滴?他本该笑笑,然后接着想下去,那些句子很可能会出现在下一个故事中。可麦子只是低下头系紧了鞋带,也没有仔细去想葵之后的那些事情,匆匆忙忙地带了电话钱包,分别装在右侧的衣袋中和裤子左侧的口袋里。锁好门,拿出钱包,再确定一次房卡是不是带着,习惯性的动作,不过之后他就为自己这一无用的举动没奈何地笑了笑。
只是一扇门的阻隔,他的感觉就像是从夏季一下子踏入了冬天,先是奇怪了一会儿为什么走出来还是没有看到阳光,还有就是……记不起还有什么不对劲的东西,不过,天已经黑了吧?
那怎么会有阳光呢,怎么会有呢?接下来的还是黑暗,空屋之中还有日光灯来引导,而以后,就只能依赖自己那双黑色的眸子了。
又把衣领上的扣子向上扣了一道,原来已经这么冷了,住进来的时候还不觉得,也可能是习惯了屋里面空调所带来的暖风,突然地走出来,就好像是在病床上躺了几个月的病人一样,得重新去学习走路,学习坐卧,学习生存。
好在是很快地就适应了,麦子的脸上长着一只北方人特有的大鼻子,中学的生物课上说过,人类是在同自然的长期搏斗中改变并继续繁衍的,那么这高大的鼻子,就是进化的结果。麦子想象不出来,如此高贵的器官,除去能够架起一副厚重的眼镜之外还能做些什么,也没有时间去想,满脑子里只是一句:“走,去桥那边。”
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里瞟一眼麦子,像是把他当成了背着老婆去与情人私会的惯犯。
“能快点吗?”
终于是在第4次点火之后汽车才有了最卑微的价值。“是去哪里?”看着麦子恍惚的面容司机又问了一遍。
“桥的那边,向着铁轨开。”
“喂,我说老兄,您还真会选地方,我敢打包票,嫂子绝对不会找到那里去的,要不我给您介绍一家旅店,绝对是价格公道……”司机一边开一边滔滔不绝地说着,四只轻巧的轮子载着他们快速地穿行在夜幕下的灯光中。车子一直开,麦子的手也一直地握着衣袋里面的电话机,很多年以前的元旦,他曾丢过一部,是在挤公交车时被小偷摸走的,里面存着208个电话号码,还有许多刻意留下来的照片。
那晚好像是抱着葵哭了很久,辛苦攒下来的500多条短信就这样地轻易地装到了某个陌生人的衣袋中,如果没有丢,那么在新婚之夜他一定会一条一条地念给她听。
他在等的一直都没有出现。
过了桥,从河的这边穿行到另一边,其间过了几个短促的隧道,成角度射下来的灯光交次打在他脸上,不疼,也不痒,只是忽明忽暗的错落会令眼睛不舒服,他伸出手去遮了遮,是葵的习惯动作。
车子在夜色中穿行得很快,两边的建筑物由高渐矮,路灯也变得稀疏起来,所有的一切都沉浸在浓浓的安谧之中。边上的司机也再没有说话,只是专心地开着车,这一带的道路总有些意想不到的转弯和坡度。麦子把视线从他的脸上移开,转向了窗外,景物飞速地后退,拉长成线,消失不见。
终于,一切都暗了下来。
下车,付过钱,没有留意到司机眼中一闪而过的那丝惊异,尾灯是照不亮周围的红色。
“喂,麦子。”
随即挂掉,打开短信息:“不要担心我,过了今晚,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在城北的铁轨旁,夜色真美。”犹豫了一下,可还是按下发送,不一会儿就有了发送报告,关机。从远处传来了隆隆的火车声,强光打亮了他的侧脸,把影子投到相反的方向去。
这样,就满足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