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到休息室,一股暖流迎面而来,我扶葵坐下,给她递上一杯热茶。再过一会儿,麦子的身体就会被烧成灰烬,装在一个狭小的红木盒子中,在密不透光的空间里隐隐地泛着蓝光。
“葵,如果他都没有向你道别的话,那么就更不会和其他人说些什么了。”
“嗯……”茶的水汽凝结在她的睫毛上,闪闪发光的很是好看,只是在此情境中却像是丰收般地长满了悲伤。她看看我,没有继续说下去,压抑的声带就算怎么努力也都难以发出声音来。于是我也不再说些什么了,大概还得等上一个小时多些。树北坐在一旁依旧是不言不语,压低的帽檐似是关紧了心门,米香在门外通着电话,一直都没有进来。
不知她冷不冷,或是她从来都不会觉得冷。
我站起身来,抻了一个懒腰,昨晚没有休息好果然会带来强烈的疲惫感,就算是在没有人的旷野连续走上好多天,都没有如此过。我这是怎么了,会不会是同葵一样,悲伤过度,身体的各个部分也都罢工停歇。米香穿了一件纯白色的大衣,一动也不动地站在屋檐下,像是被薄薄的一层雪给覆盖起来了一样,我看着她,没有想起什么特别值得纪念的事情来,我对她的印象不是特别深,更没有过多的交情,只是葵与她特别好,有着形影不离的中学时代,来到这儿,似乎也只是担心她而已。
有时候会听葵说起她,生在一个显赫的家庭,父亲是米勒传媒的总裁,可是她患有先天性脑瘫,用了几年时间才学会说话,不过现在除了语言上还有些障碍之外,都已经恢复到了正常的水平。虽然有一个好的家世,可父母对她的要求十分严格,没有过多的零花钱,也没有品牌衣服,同麦子、夏天、葵一起在最为普通的中学受着一般的教育,除了挚友外便没有人再知道这些。
慢慢地对她有了好感,最初的冷美人印象也被打破了。大学将要毕业的时候她曾邀我一起到丰都去,可我却一心扑到了路上,葵似乎说过她喜欢我,从高中开始。看着她,总有些负罪感,却又无从去弥补。她会因为担心葵而放下手里的工作从很远的城市赶过来,也会在她身边默默地守护着。她的暖,就像是冬季里和煦的阳光,看上去锋芒毕露,却源自内心,直直地照进另一颗心里。
葵还是坐在那里小口小口地抿着茶,大概已经凉了吧,安顿好自己波澜的情绪后我又看到了平日里的她,把自己的欢乐与悲伤藏在心底很深的地方,是坚强,也是脆弱。
跟在葵的身后,从一个小窗口里领到了麦子的骨灰,红木的盒子在单调的冬季里面显得十分刺眼,应该不是很重,可她却险些没有抱住,是心情过于沉重了吧?前些天还一起生活着的恋人,在消失几天之后就变成了这副模样,就算是葵也无法安然接受的。
“走吧。我已经叫人在公墓里为他买了一块地方。”
我把车子发动起来,试了几次才做到,我并不厌恶冬季,却总有些事情会变得复杂。岁月的更迭,一年年地长大,在年龄上叠罗汉似的堆满了不得不去面对的事情,也总归会由托付的一方转变为被托付的一方。人生只是如此,或许麦子是想通了、看腻了、厌倦了,才会远远地甩开他破旧的身体,迎来灵魂的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