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时,下了一整夜的雨仍未收歇,院子里从前夜羲种的牵牛花原本开得正好,红红白白的一片现在已被骤雨冲刷得颓败凋零,朝颜站在廊下默立良久,任由雨意的微凉侵袭而至。直到夜飒走了过来,伸手为她披上斗篷,“站在这里当心被雨淋着。”
朝颜转过脸来, 仅是恍惚一笑。这些日子她瘦了不少,整张脸尖尖的,就连瘦骨嶙峋的手腕也几乎要挂不住镯子,玉镯的温润光泽下,恰好遮住了腕上一道寸余长的疤痕,夜飒拉住她的手去瞧那疤痕,渐渐皱起了眉头,“这是怎么来的?”
“去年煎药时不小心被药炉子烫的。”朝颜语气淡淡,并不太想提起从前的事情。
夜飒忽然心下一酸,仍是含笑道:“身边不是有奴才么,怎么还要自己动手做事。”
她道:“你以为上阳宫是什么地方,奴才们都是看身份办事,除了串珠芳辰,谁还会认我是主子?纵是有她们两个,也总有忙不过来的时候,能自己做的,就自己亲力亲为了。”
虽然一早就知道皇后暗中命人苛待她的用度,只言片语里,就已知道她这两年过得是怎样的清苦日子,夜飒没有再说话,手指继续在那道疤痕上游移,“阿嫣,朕带你走,离开这里,今后绝对不会再让你吃苦。”
朝颜只是凝望他的脸,仿佛从他的眼瞳里看到了晶亮的星火,一点一点点燃她记忆中黯淡的回忆。于是笑了笑,说:“好,离开这里,走得远远的。”
夜飒抚着她被雨水浸得微湿的鬓发,继续道:“现在虽然还不能给你堂堂正正的名份,但是你若跟朕回宫,今后朕就不会再容许任何人欺负你,好不好?”虽是询问,口气却强硬得不容她丝毫回拒。只因在帝王强权面前,她根本就没得选择。
朝颜依旧点头说好。夜飒却忽然凝住面色,语气低沉而迟疑:“接你回宫兹事体大,不只皇后一党,满朝文武也必然不会罢休,到时必然凶险万分,你怕不怕?”
朝颜只淡淡道:“我不怕。”
夜飒默了一刻,似在研判她的反应,半晌终于松了口气,“你能想开,固然最好,可有些话朕也得说在前头,今后只要是你想要的,朕都可以给你。前提是你要听话,不准再跟朕闹脾气,不准再去想其他男人。朕的要求,就这么简单。可若你做不到,那就不能怪朕狠心了。阿嫣,我的警告这是最后一次。你看如何?”
朝颜并不答话,过了好一阵才听她低不可闻地嗯了一声。夜飒的手还留在她颈上,指腹轻轻摩挲着那日被他扼出来的伤痕,慢慢道:“阿嫣,最好不要骗我,千万不要。不然,我真的会杀了你。”
最温柔缱绻的语气,说出最残酷冷绝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