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以此书
献给我的三个兄弟和我们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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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敦,1997年秋天
位于伦敦的梅费尔,有一座优雅的爱德华风格的白石头房子,房子的主人坐在花园的桌子旁饶有兴致地等待着早餐上桌。
这是9月一个明快的早晨,天气明朗清新;园圃里的玫瑰花香馥郁,远胜最近几天甚至几个星期——谁都不明白为何今天香气逼人——毫无疑问,今天的早餐也会是同样甜美的。
侍女首先应该端上茶水和斯康饼。茶水应该是热气腾腾,茶色深浓,与牛奶一起在杯子里搅动,就像香草味的褐色太妃糖;斯康饼应该是新鲜温热的,掰成两半的时候松脆掉渣,黄油抹在上面即刻融化,就像雨滴融进花园的土壤里。
早餐应当美味极了——特别是今天再也不用随早餐一起服药了。
既然不用服药,那么就不觉得恶心了。不用服药,精神也不再感到压抑。不用服药,日常生活又重新充满了乐趣。
再也不吃那该死的小药片了,这真是个好主意。
可是为什么那侍女仍然要把药片一起端上来呢?
在几步远的厅堂,侍女——一个年轻的姑娘,前几年刚从俄罗斯来,把自己的名字简化成了伊尔萨(因为有个网球明星就叫这个名字,大家都知道这名字该怎么念)——用银托盘摆好一套瓷餐具,端来主人喜爱的所有早餐。
她把药片也放在托盘上一起端来了——一粒治疗精神分裂症的黄药片,一粒圆圆的蓝色药片,用来缓解黄药片带来的抑郁;还有一粒方形的白色药片,用来缓解蓝色药片造成的恶心,可是这粒白药片显然没有什么作用。另外还有一小粒紫药片,是用来配合上述三种药片的,作用有些复杂,谁都说不清楚。
自从伊尔萨来这里做侍女,这些药片就成了主人每天的必需品。到现在算起来已经快有一年了。伊尔萨的主人比伊尔萨大不了几岁,一年以前在一次交通事故中失去了双亲,日常生活需要有人照料。于是伊尔萨被雇佣来为主人做饭,侍候主人服药,帮主人打理家务等。伊尔萨希望自己能把一切收拾妥当。
本来打理家务不是很难,可在这户人家却不一样。就像一只猫不停地把花园里的东西叼进屋子一样,这家主人不断在父母的宅子里发现一些小家具,并且搬进自己家来。伊尔萨已经发现了五盏台灯,三个花瓶,一台老式便携打字机,还有无数的剪贴簿、文件夹和泛黄的书本,其中有一些被主人带到楼上独自研读去了。
除了家务之外,叫伊尔萨犯愁的就是那些药片。一位新的医生来到家里——伊尔萨并不特别喜欢他——这医生说,以后就不用服用这些药片了。伊尔萨本想不再给主人准备药片了,可想归想,她还是一直坚持把药片端上饭桌,就像之前那位医生嘱咐的那样。她只是觉得自己必须这样做。她不太了解自己现在身处的这个国家的规章制度,因此不想给自己找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