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这个名字听着很耳熟,”虽然实际上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约兰达带着空气清新剂回来了。“玛利亚竟然把它放在了冰箱里。”说着她把瓶盖放在了桌子上,一股香气立即扑鼻而来。这种香味介于蚊香和鞋油之间,闻着这股怪异的气味,我反而怀念起韦德曼先生的烟味来。
我又看了看房间里其他的地方,彼得的皮质转椅边放着一个书报架。转椅上放着几张报纸,茶几上有盘子放过的痕迹,旁边还摆着杂志。窗边放着书桌。打开窗户,正好能看到屋后的天井。书桌上放着一台旧打字机,一摞书,还有另一个放满了烟蒂的烟灰缸。书桌边放着一把很破的餐桌椅,旁边的高背椅上堆满了旧文件。废纸篓也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清理过了。
约兰达发现我正在观察她丈夫的书桌,连忙向我解释道:“他正在研究圣特雷萨的建筑史。”这时我才意识到,虽然她对丈夫有所不满,但还是以他为荣。
“看起来很有趣。”
“我只是靠它打发时间罢了。”韦德曼先生突然插话进来。
约兰达笑出了声。“如果他不再沉迷于古建筑的话,我可就有得忙了。你找个地方坐下吧。这里太乱了,请别介意。我甚至没有让女佣进来清理过,如果让她打扫这里,其他地方就没时间整理了。”
他尴尬地笑了笑。“约兰达,别不讲理……我一年总要整理两三次的。”
“今年好像还没打扫过吧。”她盛气凌人地说。
韦德曼先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把转椅上的报纸拿开让太太坐下,又替我拖过了一把放着文件的餐桌椅。我把文件搬开,找了个平整的地方坐了下来。
“把那些文件都扔在地上吧。”她说。
“这样就好了。”我已经厌倦了夫妻之间的这种“游戏”——约兰达不断地挑剔奚落,韦德曼则跟在后面连声解释,我再假模假式地从中调停。“夫人,您不是要出去散步吗?我可不想妨碍你。”
她的表情马上就变了。没想到虽然待人刻薄,但她自己却极易受到伤害。“如果你们觉得我碍事,我这就走。”
“好了,好了,你就待在这儿吧,”他说,“我想她来是要和我们两个一起谈。”
“我们来点雪利酒吧。”她迟疑着说。
他挥了挥手,让妻子坐回去。“我来吧,你坐着就好。”
“不用忙,我马上就走。”虽然不全是实话,但我确实不知道自己还能忍多久。我从手提包里拿出笔记本,翻到一个空白页。“我问几个问题就走,我也不想占用你们太多时间。”
彼得坐回椅子。“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约兰达转动了一下手指上的戒指,把上面的方形钻石调整到了手指的正中位置。“你得原谅彼得,我可能没跟他说清楚。”
“我负责延续莫利·肖恩的调查,”我已经失去了耐性,“坦白地说,我们希望加强控方证据的分量。我想再问一次,伊莎贝拉被杀那天你见过她或是戴维吗?”
他回答说:“我不记得什么特别的事了,不过那天好像没有见过他们。”
“那天你当然不会见过他们。我查过了,你当时在医院,你忘了吗?那年的十二月十五日,你因心脏病发作住进了圣特里医院,来年的一月二日才出的院。恐怕当时你的家人怕你担心才没有马上告诉你伊莎贝拉的事。”
他的目光变得空洞起来。“应该没错,我忘了那时我正在住院。”他对夫人说。然后他又把头转向我:“那时他们刚刚脱离了我的公司,开创起自己的事业。”
“而且还把可以带走的客户全带走了。”她酸酸地插了一句。
“你们为此而产生了嫌隙?”
她又开始抚弄起手上的戒指。“那倒没听他提过,不过发生了这种事,心里哪会没有芥蒂?”
“不要这样说,约兰达,我才没这么想呢。她有这方面的天赋,她能有所作为是我最希望看到的事。”
“彼得不愿意小题大做。他不想得罪人,尤其是伊莎贝拉。反正他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制止他们的背叛。”
“据我所知,伊莎贝拉在为你工作期间产生了设计小户型的灵感。”
“是啊。”
“这是……怎么称呼来着……所有权?这是否意味着这个创意应该属于你?”
彼得刚要回答,约兰达却抢先开了口。“我丈夫从没让她签署过任何文件,但那个女人突然带走了一切。虽然我请求他把这件事在报纸上披露出来,可他就是不肯。事实上,她从我们这里偷走了几百万——至少有几百万……”
我小心翼翼地构思着下一个问题。这时我已经发现彼得是那种谨小慎微的人,不会对我的调查起太大作用。而约兰达这个暴躁的老太太,如果稍加诱导,倒可能会有些利用价值。“你一定非常恼火。”
“怎么会不恼火?她是个放纵的、堕落的——”她突然停住了。
“继续讲下去。”我说。
“约兰达。”彼得瞪了她一眼。
她立即转变了自己的态度。“我不想说别人的坏话。”
“现在不必担心会伤害她。我想她应该是个非常过分——”
“用‘过分’来形容她还不够,她根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彼得把身体侧向妻子。“我们不应该把自己的偏见灌输给她,你可能不喜欢伊莎贝拉,但无论如何,她的才华是毋庸置疑的。”
“她确实有才,”约兰达尽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公平一点说——这也不全是她的错。有时我甚至会为她感到遗憾。她既神经质又敏感。她几乎拥有了世上的一切,但唯独缺少快乐。戴维像血吸虫一样扒在她身上,把她都榨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