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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又烦又闷，空气里的灰尘都凝滞不动，像是沉入一个迷糊的梦，林琴妈却一点睡意都没有，她的心里也像窗外的阳光，着了火似地。

还在前几天，林琴就在她耳边吵着要开个什么加盟服装店，加盟费装修费前期投入资金二十万，明摆着，是向她借钱，还许诺不出两年，就能连本带利地还回来。

这个疯丫头，不把我气死也不会消停的。林琴妈坐在凉椅上摇着蒲扇唉声叹气，心口一阵阵发疼，每呼吸一次，那疼就被带发起来，整个身体扯心扯肺地疼。

林琴不在家，看什么服装秀去了，林琴妈狠狠地掼下蒲扇，呸了一口，家里惟有她自己瘦骨伶仃的影子，连骂人都揪不着对象。

她不知道林琴现在也坐在公交车上呸了一口。

早上她没吃饭，中午也没顾上吃饭，先是去那个相中的服装厂看走秀，然后，去几个联系好的百货商场看店面。

自从下了决心，林琴就开始留心各种服装厂，深圳的、东莞的、广州的、甚至福建的，遇到心仪的服装品牌，就打电话去询问加盟事宜。这一天，她依然在街上游游荡荡，嗓门渴得像龟裂的土地，也舍不得买一瓶水喝，转过一个弯，一个有巨大落地窗的女装专卖店跳入了她的眼帘。

“迷梦”。专卖店有一个奇怪的名字。

其实不止名字，衣服本身也奇怪。旧绿、旧粉、旧蓝、旧橙 衣架上的衣服们，清一色的素淡。像在时光里旧去的古画，朴拙、清雅，与人与物有微微的隔绝。衣服款式也有些复古，宽袍大袖，巨幅的裙摆，飘垂的裤脚，别致而休闲。

林琴当即心里涌上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欣喜。

接下来，便是踩点、咨询、看秀了。

业务员给林琴接上一杯茶水，态度友好地告诉她，“迷梦”欢迎加盟，只要选好一个店面，再加十万货款，五万店装修费，半个月之内即可开张，

上午业务员又让林琴过来看新一季走秀。画着淡妆的模特们飘飘逸逸自林琴面前走过，如一阵清风拂过她的面颊，三月春风弄意，林琴的决心更坚定了。

惟一的问题，便是这二十万了。林琴无奈地想。一想到这个赤裸裸的数字，她就胸口发堵，呼吸都艰难。跟她妈说话都不自觉地矮了三分，她从不向人低头的，出差在外工作，还常常跟客户合作方吵架，黑是黑白是白，弄得脸红脖子粗，差点大打出手。但这一回，林琴一再压抑压抑，频频努力熄灭心中腾起的火苗，她必须要克制住自己。

我没钱，二十万，你以为是二十块啊，这么容易弄到的。林琴妈看着在外跑了一天的林琴，嘴唇干白，浑身尘土，中午心里那股气就消了一半。

又不是向你要，说好了是借的。林琴脸上挂着讨好的笑。

借，你怎么不向别人借，你倒是聪明，胳膊肘往里拐。林琴妈冷哼一声。

你这是瞧不起我，对我没信心。林琴来了点脾气。

我就是对你没信心，你说说，我怎么对你有信心，生意是你这么做的吗，你这叫一时头脑发热。林琴的话一下点中了林琴妈的痛处。

店面我都选好了，你借也得借，不借也得借。林琴实在忍不住了，冷冷地说，一副不容商量的口吻。

你店面选好关我屁事，又不是我要的店面，你有能耐自己想办法去。林琴妈已经彻底被林琴激怒，连同中午的火气一起突突突地喷发出来，气得嘴唇发颤。

你好自为之吧，你还想不想让我有个好的将来了。林琴也冷哼了一声，重重摔上门进了房间，把问题强硬地踢给了她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