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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部空间有大气层保护,达到人类生存条件,紫外线指数4级,温度9~11℃,风力<5级,湿度42%,污染指数3级,空气中有沙尘扩散,乘客可以选择开启舱门外出活动,也可以静候救援人员到来……”
方品奇苏醒过来,耳边不断重复着语音提示,转侧身体,除了骨软筋酥外并没有受伤,头脑仍感昏沉,却已经能够开始思考判断。是坐等救援还是走出舱外?本来性格沉稳的他倾向于前者,但很快又自我否定,毕竟人们还是向往自由广阔的天地,拘束在仅可容身的逃生舱内,即使安全更有保证,却会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压抑。
解去安全带,揿动按键,舱门打开的瞬间,立刻闻到一股久违了的清新气息,缓缓爬出舱外,察看周围的环境,不由得六神无主。天色微亮,像是晨曦初透的样子,举目四望,除了连绵起伏的沙包,竟然看不到一点生命迹象。这就是适合人类生存的条件吗?分明是一片荒漠的中心地带,而座舱究竟降落在什么年代,同行的伙伴又在哪里,方品奇茫然无绪,忍不住放声呼喊,“小戴,戴思聪,有人没有……”
声音近乎嘶哑,却如同向沉寂千年的深潭里投入了一粒小石子,甚至没有泛起一丝涟漪。毋庸置疑,自己和同伴们失散了,方品奇惴惴不安,正想重新钻进逃生舱,又发现了一个十分严重的现象。原来,他所处的位置是一座高大的流动性沙丘的侧翼,坡度虽不算陡峭,但由于逃生舱坠落时的冲击力,附近沙层断裂松动,逃生舱正持续地下陷滑落,沙丘顶端的沙层也在不停向下流动。这种趋势已经无可阻挡,倘若风力加强,不消片刻就会将逃生舱覆盖。方品奇对于沙漠的知识掌握不多,却也了解流动性沙丘的可怕威力,它们的形态极不稳定,移动变化不过指顾间事,有时候简直像个可以吞噬一切的恶魔。那么重返逃生舱的结果就不难想象了,好比躺进一具造型别致的棺材里,被厚重的流沙深深掩埋,即使救援人员收到特定频率赶来,挖掘沙层探寻目标也不容易,何况困于舱内能否等到后援出现,因为沙砾的侵蚀导致发射器或换气系统失灵又该如何?
一念至此,方品奇悚然心惊,他可不愿意从此长眠沙海,于是没有迟疑,转身朝着沙丘顶部迅速攀爬。沙层松软,踩上去如同失足踏空,面前的流沙又不断回落,每挪动一步都非常艰难。他却丝毫不敢懈怠,手脚并用,连续加大动作节奏,终于依靠一股绝境中迸发出的超强耐力登顶成功。气喘吁吁地回头张望,除了无声流淌的黄沙,承载自己降落的逃生舱已然不见踪迹。
方品奇眼张失落,但来不及体会后怕的感觉,新的困扰就接踵而至。逃生舱没入流沙,也就意味着失去了应急装备中的水和食品,没有任何补给的情况下,孑然一身滞留在沙漠腹地的危险不言而喻。他无法确定救援人员何时到来,却清楚沙漠里的气候变化莫测,一旦风暴肆虐,飞沙走石,人类的生命力不会比一只蚂蚁更加坚强。所以,与其在焦灼中迷惘守候,不如立刻做一个明确的决断。想到这里,又感叹自己的时乖命蹇,祸不单行的遭遇令他产生了一种被遗弃的感受,也让他想起了孤身漂流的鲁滨逊。可是,笛福笔下的主人公可以凭借海岛上的丰富物产开辟一片天地,在这寸草不生的荒漠里又能指望什么创造奇迹。
唏嘘之余,极目远眺,依稀望见西南方向有一抹阴影,难道是成排的树林?他的心底升起一线希望,有树木必定有水源,生命之花也就不会枯萎凋零。目测距离,似乎并不遥远,如果不是海市蜃楼的幻景,用不了多久就可以脱离困境,方品奇不再犹豫,振作精神,沿着倾斜的沙梁大步前进。
由于心急如焚,方品奇恨不能摇身变作“神行太保”,腿上绑上四个甲马,口念法咒腾空而去。但这正是缺乏经验的表现,起始阶段发力过猛,使他很快就尝到了苦头,腿肚子如同灌铅,足底火辣辣的生疼,抬头观察目标,距离竟无改变。
不得已调整步伐,在绵延错落的沙丘间踽踽独行。值得庆幸的是天气还算平静,风速仍然稳定,只是随着太阳露出云端,气温也大幅上升。这一点足以加重方品奇的负担,饥肠辘辘的感觉还能支撑,口干舌燥的滋味却难以忍耐。
但他没有放弃或逃避的余地,惟有矢志不渝,一往无前,并根据日影的变换估算着时间。大约过去了十几个小时,摩顶放踵的努力初见成效,视野里出现了一些灌木类的植物,脚下的沙层也硬实了许多,只不过一个健康男子的全部体能已到了强弩之末。咽喉肿胀,呼吸困难,空瘪的肠胃像是萎缩成一团,阵阵刺痛苦不堪言。脚底的血泡粘连一片,没有绷带,就解开外套,脱下衬衣,用尖利的砂石分割成布条草草包裹。纵然勉强止血,虚弱的身体却已拖不动沉重的双腿,最后只能膝行向前,直至匍匐移动。
渐渐地,眼前的绿色越来越近,方品奇却没有了坚持到底的自信。由于大量出汗,他已经处于严重的脱水状态,气若游丝,心率变异,神志也越发模糊,偶尔听到几下驼铃声响,却分不清是确有其事还是耳鸣造成的错觉,想挣扎着翘首察看,又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紧接着脑袋一歪,不醒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