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葡萄藤上翠绿的枝叶间开满了黄灿灿的花朵,令人不免憧憬着硕果累累的季节。但更吸引方品奇的是葡萄架下方,一副秋千上坐着的一位风姿绰约的年轻女郎。
她有一头柔顺而略微卷曲的褐色长发,标准的瓜子脸型,两道弯眉乌黑细密,眼窝自然凹陷,一双眸子宛若艳阳照射下清澈见底的孔雀河水。鼻梁挺直,鼻尖小巧,菱角形的嘴唇两侧各有一个浅浅的酒窝,显得几分俏皮可爱。穿一件葱绿色的罗衫,下面是深灰色宽松式束脚裤。身材苗条,体态匀称,足尖时而点地,在藤条编织的秋千上悠悠荡漾着,嘴里轻轻哼唱着一支欢快的歌谣。
和王后稍显病态的美丽不同,她红润的肌肤像是极富弹性,周身散发出一种蓬勃的活力,仿佛漫漫苦旅中见到的一股喷薄的甘泉,又似炎炎夏日里扑面而来一阵清凉的风。她的衣饰简洁普通,除了腕上的玳瑁手镯,只有颈下一条麻绳串贝的项链,胡桃木制成的链坠儿造型别致,像是一枚护身符。她的神情慵懒恬淡,透出一份掩盖不住的矜贵气质,秋千旁的草地上放着一顶白色毡帽,上面斜插着三根色彩斑斓的雉翎,另有一个双耳酒瓮和一盏瓷碗。
莫非是什么王室贵族的千金,为避喧嚣独自携酒游玩,方品奇胡乱猜测着,趁对方毫无察觉恣意贪看,甚至忘记了眨眼。但没过多久就听到一声娇叱,原来是女郎不经意抬头发现了他,立即扶稳秋千,脸上怒色乍现。
那是一句楼兰土著语,方品奇没听太懂,只觉得如同水边柳下一声春莺啼啭,过了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揉了揉已经酸麻的眼睛,多少有些忸怩不安。
“哦,是个汉人。”女郎再开口时已是纯熟的汉语,长长的睫毛微微闪动,仔细打量着方品奇,眼里透出混杂着讶异,轻蔑以及懊恼的意味。“你不在前面享受款待,跑来这里干什么?”
“我是……”方品奇期期艾艾,竟不能答,一方面仍为对方的姿容所震撼,一方面也因为近似偷窥的形迹被人识破后的尴尬。
“难以启齿,是吗?”女郎轻轻笑一笑,宛如朝霞灿烂,“我来替你说吧,大概是酒后兴起,想找个姑娘开心,又对殿堂里的舞伎瞧不上眼,所以才像只发情的公羊到处乱撞,打算寻觅一个合乎自己口味的女人。”
“不,不,小姐误会了,我只不过是偶尔路过。”方品奇解释。
“何必难为情呢,”女郎笑着说,“楼兰姑娘美名远播,天下的男人谁不动心?既然存有这个念头,就不要遮遮掩掩了。”
方品奇啼笑皆非,极力表白:“诚如所言,小姐的仙姿佚貌令人倾慕,但我确实一时误入此地,绝对没有非分之想。”
“是吗?”女郎是质疑的语气,“那么,你敢跟我打个赌吗?”
“打……什么赌?”
“赌你来这里的真实目的,如果是来找姑娘的算我赢,相反就是你赢。赌注嘛……”女郎的视线落在草地上,“就是这一瓮酒,输者必须当场喝完。”
方品奇越发感觉滑稽,窃笑,莫非女人的美貌和智慧是成反比的,这种诛心之论如何能够证实,即使自己真是登徒子之流,一味矢口否认谁也无可奈何。不管怎样,可以和眼前的姑娘多消磨一会儿总是乐事,于是说:“小姐若有兴致,我当然愿意奉陪,只是不知道你的酒量如何?”
“看来你认定自己会赢呀。”女郎说。
“我有输的理由吗?”方品奇悠然自若,“你又怎么推翻我刚才的陈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