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以后杜修贤的镜头投向晚年的毛泽东,毛泽东神秘、沉郁。
“嗳,老杜,该下飞机了。”
杜修贤一看,机舱里都空了,忙提起摄影箱往外走。
周恩来和其他领导人都已离开暑气腾腾的机场。杜修贤下了飞机,只觉得明晃晃的阳光如箭刺目,叫人头昏目眩的。竟然没有看见近在咫尺的熟人,只顾埋头疾走,等那俩熟人到他跟前时,他惊喜极了:怎么,社里派你们接我的?连忙兴高采烈地和他们握手,可那俩熟人一脸冷漠,像从不认识他似的,只从嘴里简短地蹦出两个字:上车!
窗外掠过惊心的标语:“造反有理!”“打倒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
汽车没有把杜修贤送到家,而是直接开到新华社的大院里。他一下车就被几个人稀里糊涂拖到楼里。定神一看,心里暗暗吃了一惊,迎面的墙上扯出块条幅,那上面杜修贤的大名颠三倒四歪着,这还不说,上面还打着红叉叉呢!
“我这是犯了什么罪行?”杜修贤火爆性子开始一点点膨胀。
“你是安插在总理身边的大特务!大间谍!”
“你们有什么根据这样胡说?”
“你带的机器就是证据,那箱子里就藏着窃听器!”……听到这杜修贤差点没笑出来。要不是名字上打着叉叉,杜修贤真以为他们在搞喜剧小品,和平时一样穷开心,跟他闹着玩呢!
这出闹哄哄的荒诞剧折腾到午夜才告一段落。
杜修贤从灯火通明的楼里出来,月光冷冷地洒落在地面。他真想大声乱骂一通……太他妈的气人!转念一想,刚才他们强行打开他的摄影箱,已证实他根本就没有窃听器,也许明天他们就会明白这一切都是误会。想到这里心里稍稍平静了一点。
夜色揉浓了家人的酣睡声。
杜修贤一气抽了好几支烟,也无法使自己接受这严酷的现实。苦苦数着钟表的清脆滴答声,挨到天明。
老实说,这股突如其来的风暴一开始他还没有当回事,多少有点小看这帮造反派的威力。天真地以为只要搜不出窃听器,再斗几次找个台阶,还不就没事了?过几天中南海一有活动,还不照样背着相机去工作?再说他还是中央新闻组的副组长呢。
在当时这个40岁的人竟是多么天真和幼稚!
杜修贤的罪名像魔术师手里的道具,不停地变换花样。连他拍摄的照片也成了批斗的“有力证据”:
“为什么拍摄王光美穿旗袍带项链的照片?”
“为什么拍摄陈毅走在周总理前面的镜头?”
“把刘少奇手里的中华烟拍那么清楚,显示资产阶级生活方式吗?”
“邓小平昂着头走在领导人的前面,难道他的职位最高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