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塑造”这个词很奇怪,让我想起了一位年长的女收藏家。有一次,她喝了几杯香槟之后,坦诚地说:“拍卖师就是整形医生,你要是想整容,就得找一个信得过的医生。”这时,我发现旁边不远处有一个年轻的女人,正在往目录上写东西。她头发很长,金发碧眼,不过手上有长期患关节炎留下的痕迹。我凑过去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她已经是一位风烛残年的老太婆了,不过脸上的皱纹都给拉平了。她的头上有许多植发的孔,身上珠光宝气的,还披了多块皮草。我想,艺术品收藏规模及内容的“塑造”的确就像女人希望永葆青春一样,都希望用新东西让自己保鲜、保嫩。
与拍下一件艺术品时的快感和成就感相比,在拍卖会上出售自己的藏品时感觉相当难受,如坐针毡,备受煎熬。许多收藏家不愿意承认他们在拍卖会上卖过东西,其中的一个原因是:如果别人知道他们是卖家,则他们从一级艺术品交易商手里购买艺术品的能力就会受到限制。几年前,杰克和朱丽叶曾经卖过一件印在拍卖会目录封面上的东西,他们很后悔。杰克说:“在拍卖会上卖东西很不爽。拍卖之前的工作倒没什么,合同、担保、封面设计这些事情都还正常,可是一旦到了真正拍卖的时候,我就感到抑郁,我不喜欢自己的东西被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我宁愿在私底下卖给交易商,然后交易商再拿到拍卖会上去卖,这样就跟我没关系了。但这种方式也有一个问题,不管我卖给交易商多少钱,总有人在我耳边唠叨,说如果直接拿给拍卖行,一定会卖得更高。”对于朱丽叶来说,在拍卖会上出售自己的藏品简直是一种心灵折磨。“那种感觉太恐怖,我都要窒息了,仿佛自己正赤身裸体地站在大家面前。尽管那幅画做了担保,我们不必担心会有任何经济上的损失,但要是没人买怎么办?没人出价怎么办?那幅画跟了我们很长时间,我们很喜欢它。当时我就觉得我们是在出卖自己,他们是在给我们估价。幸好,我们在楼上有一个单独的休息室,可以喝点东西安静一下。45分钟之内我喝了三杯威士忌,但我一点都没有醉,头脑非常清醒。”
贝尔给周围的人发了几块利口乐润喉糖,伯奇那边这会儿又拍出了好几件艺术品,有三件通布利的、两件考尔德(Calders)的、一件沃霍尔的及一件孔斯的。我只顾观察形形色色的人在这个特定场合下的各种神态和姿势,忘了记价格。这里有的人举手的时候五个手指都伸直,还来回晃动,有的只用一两个手指示意一下,有的把手里的报价器按个不停,有的紧张得连连点头,还有的一直在眨眼睛。卡布拉佐开玩笑地说:“我总觉得人们出价时的态度跟他们在床上的表现有关。有的人不怕让拍卖师知道他在想什么,把自己的意图完全暴露出来。还有的人东躲西藏、扭扭捏捏,把拍卖师整得云里雾里、不知所措。”毫无疑问,佳士得要求在拍卖会上接电话的工作人员尽量表现得兴奋一些,这样出价的人会比较痛快,避免拖泥带水、耽误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