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菲亚去排队领免费的冰激凌和热咖啡时(收藏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而一直揣着零钱),我开始观察四周。没有一个人留意旁边宝格丽珠宝店的柜台里挂着一条特大号的钻石项链,闪闪发光的项链不会转移参观者的注意力,他们的脑子里只有艺术。在这间偌大的贵宾厅里,还有一个小贵宾室是专门留给NetJets飞机租赁公司的,享受分时飞行服务(time-share)的乘客可以进去休息。门口的接待人员露出甜美的笑容说:“这里很清净,墙上没有画。”大厅的角落里,伦敦佛瑞兹艺术博览会的组织人员站在那里观察着周围的一切,跟我的角色差不多,他们也是来考察学习的,因为佛瑞兹博览会的历史没巴塞尔那么悠久,但也相当成功。
下午3:30,我回到展览大厅,上午的喧闹声已平息下来,人们恣意地四处走动,没有上午那么着急了。我发现长地毯的远处,有一个白头发、白胡子的高个子老头,仔细一看,原来是约翰·巴尔德萨里。他比别的收藏家高出很多,就像圣坛装饰画上的圣经人物一样,形象高大、鹤立鸡群。我以为周围的人在向这位艺术大师请教艺术和生命的意义,结果他告诉我他们在围着他闲聊。
巴尔德萨里的达达主义作品主要是照片,这次博览会上有五家画廊展出了他的作品。按理说,艺术家不应该出现在艺术博览会上,这里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处。巴尔德萨里经常跟别人开这样一个玩笑:“艺术家进入艺术博览会,就好比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在父母亲热的时候闯入他们的房间一样,父母惊恐的表情似乎在责问孩子:‘你进来干吗!’在艺术博览会上,画廊的展位内仅局限于艺术品交易商,他们不希望看到艺术家在场。”
在艺术家眼里,艺术博览会充满了恐怖、冷淡和消遣的色彩。当他们看到自己在工作室里辛辛苦苦创作出来的作品,沦落到用来满足贪婪需求的地步时,看到买卖双方没说两句话就成交的情形时,会感到心灰意冷,觉得这和蔬菜批发市场没什么区别。我问巴尔德萨里:“上午开幕的时候,你进来了吗?”他说:“开什么玩笑。午饭之前我可不敢进来,我会被吃掉的,会死得很惨。”
昨晚,巴尔德萨里没睡好,因为他做了一个跟博览会有关的噩梦,把他吓坏了。他用沙哑的嗓音说:“我梦见我成了一幅肖像,他们把我撕碎,然后又粘在一起。我隐约记得一大堆医生围着我检查,他们仔仔细细、里里外外地给我查了个遍,但什么也没说,只是盯着我看,好像我是外星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