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奖项

12月的第一个星期一,上午9:30,伦敦,离泰特美术馆开馆还有半个小时。这座美术馆的前身是泰特博物馆,坐落在泰特现代美术馆的上游。泰特现代美术馆是泰特美术馆的姊妹馆,比后者年轻、漂亮、更有魅力。泰特美术馆是一座维多利亚式的建筑,20世纪70年代经过扩建。泰特理事长尼古拉斯·塞罗塔(Nicholas Serota)爵士和四名评委正在馆内对全球最负声望的现代艺术奖——特纳奖——的得主作最后的裁决。他们对四位提名艺术家反复比较,好像这些艺术家都是他们的孩子一样,哪个也不舍得放弃。评审团的一名评委后来承认,他在客观地选出自己最中意的人选之后,便开始准备为自己的选择辩护。可是,一个人该如何比较自己面前的萝卜和白菜,或者电视机和冰箱呢?

泰特美术馆建筑的正面属于新古典主义风格,上面矗立着一座大不列颠女性雕像。她头上戴着战士的头盔,右手举着一把象征着制海权的三叉戟,很难想象现代艺术也会被踩在这样一个凶悍女人的脚下。影像艺术家菲尔·柯林斯(Phil Collins)正在这个女人的注视下,坐在泰特美术馆门前的台阶上抽着本森·赫奇斯牌(Benson & Hedges)香烟。他今年36岁,留着不规整的新波浪发型,身上穿着从旧货市场里淘来的衣服。当他得知自己被提名的消息时,正在布鲁克林的地铁里拨打投币电话。他说:“我彻底被雷倒了。这个奖项也许会成为我一辈子的笑柄,一辈子的痛。我想起了布赖恩·德·帕尔玛(Brian De Palma)主演的一部电影,我觉得我就跟电影里的卡丽(Carrie)一样,浑身涂着猪血。我花了足足一个星期的时间才让自己接受这个提名。提名或得奖固然会使我兴奋,但同时我和我的作品会被媒体过度曝光,我不知道这样对我今后的创作是否有不利的影响,所以我必须谨慎地权衡一下。”他吸了一口烟,接着说:“电影里,卡丽浑身是血,她把体育馆的门锁上,然后杀死了里面所有的人。所以……这件事看来也许没那么糟糕。”柯林斯面无表情。一会儿,他皱起眉头现出愁容,吐出一缕烟,之后又舒展了眉头,露出笑容。他又猛吸了一口烟,丢掉烟头,说“我得去工作了”,然后一路小跑走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