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画原本已经被午后的阳光催得昏昏欲睡,却不止一次被忽然灌进车里的冷风惊醒,见到的便是这么一幅景象。她顺着书闲的目光往外看,见到的是墨云晔绛紫的衣衫,衣袖如云。
此情此景,她微微皱起了眉头,思量许久后她收敛了脸上的稚嫩痴相,沉道:“书闲,你是要嫁给朱墨国皇帝的。”
书闲乍听到她已经半个月不曾听到的正经语调,先是愣了片刻,半晌回过神来,白皙的脸上顿时泛起了红晕:“画儿……”
青画皱着眉头思索着用词,末了才道:“他不好。”
她当然知道书闲心底在念着什么,他位居高位,是朱墨国堂堂的摄政王,他仪表堂堂,儒雅俊秀,能文能武,是率军的将才,是舞墨的雅客,他的一颦一笑毫无半点皇族子弟的嚣张气焰,只有修竹汀兰的清雅。怎么看,他都是个谪仙一样的人物。只是也正是因为她是宁锦,她才知道他墨云晔这副谪仙的皮囊下面流着的的的确确是皇家薄幸的冷血,为权为势,他可以翻脸不认人,可以微笑着把毒药递到曾经旧爱的手上,看着那个人一点点地死……
书闲是个善良单纯的人,论真实年纪她比书闲还长了几岁,她眼里的东西,她又怎么看不出来呢?
书闲脸上的红晕已经蔓延到了耳根。她小心翼翼又轻声问:“为什么不好?”
青画语结,只是皱眉道:“书闲,信我。”
书闲脸上的神情微微呆滞,就仿佛是万紫千红的花园里忽然起了秋风,花未落,万物却已经带了颤儿。她沉默地盯着自己的裙摆,盯得眼睛都发红了,末了,眼泪就落在了裙摆上。
她说:“他不好,我便不要了。”
青画却惊讶地瞪大了眼:“你信我?”
书闲揉了揉眼睛,抬起脸时脸色已经有些苍白,她还是努力挤出一个笑,犹豫了片刻拉过了青画的手握紧了。她说:“画儿,虽然你有很多秘密我不知道,虽然我猜不透你的想法也不知道这次你执意跟随我的目的,可是当年救命之恩我终生不会忘,父皇不曾关心我,我的兄弟姐妹也都不把我当个人看,我信你,无论何时、何地、何事。”
一字一句,漫长而坚定的话从书闲口中吐出来,叫青画屏住了呼吸。她第一次认认真真地看着书闲,那时候她提着灯,跪在地上,满脸的惊慌失措与泪痕,如今这个美丽明艳的青云国公主脸上依稀还带着几分六年前的影子,眼里都是青画不大了解的执拗。
青画不知不觉笑了,除了宁臣,这是她活了两辈子,第二个肯待她如此的人。她握了握她的手,真心道:“谢谢你,书闲姐姐。”
马车外不知何时已经阴云密布,大雨将至。墨云晔的一袭绛紫在风雨来兮的混沌景致中刺痛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