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电话放在躺椅边的一张硬纸板上,这样就不用站起来接电话。椅子另一边是放啤酒的冷藏柜。我把大衣和帽子扔到啤酒箱上,打开落地灯,坐进躺椅,把伦纳德医生的宣传册放在大腿上。我打开宣传册,翻到第三页,认真考虑是否应该买那种用于所有标准内墙的仿真羊皮。我抬头望着用木料堆砌起来的墙壁,试图确定该在可选择的象牙色和深板栗色中选择哪种。其实没什么关系。四年过去了,我还没对内装修采取过任何决定性步骤。也许伦纳德医生的可机洗化纤羊毛毯会是我最终的选择。但想到这点我就很烦躁,所以打开第四瓶啤酒。这瓶摸上去也比前三瓶的温度稍高一点。我拧开瓶盖,用拇指和食指夹着将它扔进那个被我当成垃圾桶的乳胶漆桶里。我想拨打医生的1-800电话,又怕凯蒂的电话打不进来。她曾试图让我设置电话等待,但我觉得我白天被打扰的时间已经够多,在家里不需要再被打扰了。我按下遥控器,自动从4频道搜索到我的目标频道12频道:鬼电视。这是我最喜欢的节目,大小不一的水滴像暴风雪一样旋转,而且不会发出太大的声音。
我又让思绪回到那份熟悉的报告中,就是露比进我办公室时我放在胸口那份。我其实并不需要那份档案。我已经将里面的每片纸张上的内容牢记于心。我还把其中的一张黑白照片剪下来了。那张照片此刻就在我眼前:背景是空洞的白色,只有一根导电管的影子在那里晃动。没有比这里更合适、更亲密的地方了。如果换个背景,这张照片上的人可能被看成英国人。
梅丽莎是北夏延族印第安人。照片上,她的头发黝黑发亮,披在肩膀上,但有些地方有点褪色;喉咙上有几处瘀伤,下巴下有道挫伤。看着这些伤痕,我仿佛听到了声音。用老练挑剔的眼光看,她的五官可能稍微小了一点,就像蓓蕾上没有绽放的花瓣。她那双杏仁形状的眼睛令人无法解读。我经常想起那双眼睛,以及内眼角的褶皱。没有眼泪。她本来可能成为那种发出不可思议的香水味的魅力杂志上的模特的,但却是个贫穷的小鸟家族的女孩,被带进地下室,惨遭四个全然不顾她有胎儿酒精综合症的青少年轮奸。
三年前,在所有诉讼程序和反诉讼程序完成,所有诉讼档案和反诉讼档案准备好之后,这个案子在五月开庭。我之所以记得这件事,是因为当时山沟里野花烂漫,浓烈的香味让我的鼻粘膜深受其害。照片上的女孩在座位上坐立不安,不停扭着身子,唉声叹气,一会儿用手蒙住眼睛,一会儿用手指梳理头发,不停地交叉双腿,变换着身体重心,有时还把头靠在证人席栏杆上,脸朝下。
“不清楚……”她只说过这三个字。“不清楚……”
档案里还有其它照片,是我从杜兰特高中年鉴上剪下来的彩色照片。也许是出于可笑的自我安慰,我保留了他们年鉴上和照片附在一起的简介:科迪·普里查德,橄榄球,田径;雅各布布和乔治·埃斯伯,孪生兄弟,橄榄球,飞翔领带俱乐部,未来美国农民;布莱恩·科勒,橄榄球,高尔夫,辩论,学生会,优等生。
他们往她身体里插过扫帚、瓶子和球棒。
我很不情愿地成为了负责调查此案的警察。我和玛丽·罗布尔从小就认识。玛丽在杜兰特高中教英语,还是女子篮球队教练。她说她问过小鸟梅丽莎脸上和胳膊上的伤疤是怎么回事,但好像没得到明确回答。后来,梅丽莎还抱怨过肚子痛,小便出血。当玛丽追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时,梅丽莎说她曾发过誓不说。她担心会伤害那些男孩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