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别庄名为红树庄。红树醉秋色,碧溪弹夜弦。庄内原遍种黄栌,引进别庄的溪流如曲,秋日黄栌如火。那位夫人最是爱花,来望京被家父安置在这里之后,别庄就引种了各色花卉。记得那年春日父亲携了我来,她站在一株贴梗海棠旁,粉紫色的细小花朵密密开满枝头,远远看去像一树紫玉。风吹起她身上薄薄的春衫,有蝶从她鬓边飞过。我当时就明白了为何父亲忘不了她。"
撑着绸伞,莫若菲伴着花不弃缓缓漫步在庭院中。
花不弃偏过头看他,细雪静静飘落,莫若菲神色中带着淡淡的惆怅。山哥永远也没有这种怅然的神情,他永远也说不来莫若菲像念诗一般的轻柔语言。如果他知道了她知道他不堪的过去,他会不会杀了她灭口?!花不弃想起山哥的暴戾脾气,低下头下意识地离他远了几步。
莫若菲看着海棠的枯枝轻叹道:"佳人已逝,别庄的花却依然开放。这时节,凌波阁的水仙临水而开。剑声把你关在柴房委屈你了。我罚他做你的小厮赔罪,他在凌波阁等着你。"
他回头,却看到花不弃已离开伞下,退到了一株蜡梅旁。她低垂着头,长发用宽三寸的蓝色绸带系在脑后,露出饱满光洁的前额。温柔的风带着雪吹动她颈边的头发,轻轻地飘在她脸颊上,她竟也有种柔弱的风姿,他心里情不自禁起了怜意。
莫若菲撑着伞走近花不弃道:"到伞下来,身体再好也经不住冻。"
花不弃犹在怔忡中,听到头顶的声音骇了一跳,往后又退了一步。
莫若菲皱了皱眉,便看到花不弃抬头望向他时眼里的惧意与拒绝。他下意识地低吼:"过来!"
莫若菲的声音中充满了怒气与威严。花不弃条件反射般一步就走到了伞下,说不出的听话。然而,莫若菲的心情却坏了,他沉声道:"回凌波阁好生歇着,明日起我再将夫人的情况细细说与你听。"
"是,公子。"花不弃如蒙大赦,提起裙子快步就往廊下跑。
"站住!"
花不弃浑身一颤,心又咚咚跳了起来。她机械地回头,莫若菲沉着脸大步走来,把伞往她手里一塞,训道:"提起裙子开跑成何体统!我不想看到第二次!"
只要你别发现我是她,叫我做什么都行!花不弃乖巧地接过伞,福了福,迈着小碎步慢吞吞地走。
莫若菲望着她娉婷离去的背影,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之感油然而生,他回身狠狠一掌击在梅树上,雪兜头兜脸从树上扑了他满脸。为什么他会对花不弃发怒?为什么看到她惧怕他的眼神,他心里这般不舒服?
细雪悠悠然飘落。花不弃进了回廊,守候在此的嘉欣和冰冰赶紧迎上。她回头一看,莫若菲正对着梅树出神,他穿着一袭锦袍,茕茕独立,形影相吊。穿越到陌生的世界,虽然过了十来年,想必他也是孤单的吧?不,不是的。他重新有了家人,有了个这么好的家。他恐怕是高兴的。前世不能享受,如今可望而不可即的生活一朝拥有,他和她是完全不同的。
自己呢?除了能在莫府的支持和帮助下去王府认亲外,也还有别的事情等着自己去做。来自同样的世界,却已经不再是一路人了。花不弃深吸了口气,对婢女笑了笑道:"回房吧!我还没有见到凌波阁的美丽。"
"小姐会喜欢的。凌波阁是别庄最美丽的地方。"冰冰恭敬地回道,引着她往凌波阁走。
花不弃静静地听着。此处再好也不是家,她已经下定决心,这一世要握住完全属于自己的东西,完全掌握自己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