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随着军事动员的推进,有些地方出现了希望的迹象。约克郡是苏格兰进攻首当其冲之地,当地贵族的支持也被认为是战争胜利的关键所在,而且当地对动员的回应极为热烈。连不苟言笑的监督人、北部政务大臣温特沃斯也对约克郡的热情印象深刻,致信约克郡代理治安长官(负责召集训练有素的民兵),称赞“如您所承诺的,在执行陛下命令……他们不仅愉快且负责,同时体现了出了极大的忠诚和智慧”。为了建造行宫以及亲自检查战备情况,1639年3月30日,国王到达约克郡,受到了拥护者自发的欢迎。“北部的乡绅贵族时常造访行宫,民兵团长官也表现出为陛下作战、捍卫国土的热情。”4月中旬,汉密尔顿欣喜地发现自己之前的悲观是毫无根据的,在他指挥下的“大多数人都非常优秀,衣着整洁,武装也并不像我所担心的那么糟糕”。尽管如此焦头烂额,但查理一世政权并没有垮掉。1639年5月末,查理一世已经向战争中投入了16 000~20 000人的军队—规模几可媲美克伦威尔新模范军(这支军队实际并没达到史载的21400人),而且比1650年在邓巴取得对苏格兰人的决定性胜利的英格兰军队要多出3倍。当查理一世的军队“在盛况空前的隆重中”从约克郡开拔赴边境开战时,除了为国王赢得胜利,他们没有设想任何别的结果。5月,随着军队集结开始进行训练,士气有所高涨,参差不齐的征兵队伍逐渐变成了一支能够进行严肃作战的军队。“如果我们参战,将面临一场史上最血腥的战斗。”弗利特伍德上校夸耀道,“因为我们要坚决血洗反贼,我们战斗力强、士气旺盛。”国王在描述6月初集合的军队时,只是客观地评价了一句:“状态良好,迫不及待想要作战。”查理一世信心十足,“对于那些理应遵从他的地方,绝不再手软”。
然而当两军即将交战时,也就是1639年6月4日和5日,国王开始疑虑重重、优柔寡断。4日,3 000步兵和1 000骑兵的侦察部队在凯尔索遭遇了苏格兰军队,统帅霍兰伯爵错误地估计了对方军队人数,认为寡不敌众,决定撤退。5日,誓约派司令亚历山大·莱斯利利用并加深了这种误解,让军队分布在特维德河北岸邓斯洛地区的各处高地,让国王军队远远地看见,再次错误地估计了苏格兰军队的规模。两军对峙,战火即将爆发。国王此时却过分地怀疑队伍人心不齐,又中计相信对方军队人数大大超过己方,认为现在进攻苏格兰时机不合适。他转而要求谈判,以此赢得时间,而不是冒险与他误以为实力大于自己的军队交战。6月6日,同样想避免战争的誓约派指挥者邀请国王进行谈判,国王欣然接受。
1639年6月,与誓约派进行谈判的决定可能是查理一世这一生最大的错误。随后签订的《贝里克和约》让国王重新获得(含爱丁堡在内的)苏格兰要塞的监护权,并应国王要求解散了誓约派的反对派政府—“圆桌会议”。但作为回报,国王必须承认苏格兰议会以及苏格兰长老会。前者很可能会严重制约远在英格兰的查理一世对苏格兰的统治,后者则要从苏格兰教堂中移除天主教。无论哪一点,国王都难以接受,他从和约中唯一获得的就是时间。为使苏格兰就范,他还是需要再次发动战争。更严重的是英格兰本土的反应。对那些参与了军事动员的人来说,投入的时间和金钱似乎都被挥霍一空。国王召集了一支强大的军队,却在一枪未发的情况下放弃了胜利。
不过,国王决定要展开和谈是基于一个重大的失误:苏格兰军队的规模与实力被过分夸大。事实上,1639年6月初国王的军队与誓约派军队不相上下,甚至还可能多出4 000多人。据当时约翰·坦普尔爵士的报告,英格兰军队人数在日益增加,战马(从战术上说,这是军队最重要的部分)已经达到了4 000匹。即使是在霍兰在凯尔索遭遇莱斯利的军队时,苏格兰军的士气正在瓦解。一份英格兰情报提到,“凯尔索的苏格兰军队真的相信如果双方正式交战,我们(英格兰人)必然会打败他们”。而且,苏格兰人正在为食物、武器、现金短缺等问题大伤脑筋。6月初,莱斯利军队已经开始出现士兵擅自离开军队的现象。苏格兰军队真正状态的暴露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就连现代对查理一世政权在战争中的种种缺陷的最严厉批评也认为,1639年6月国王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讽刺的是,查理一世此时离胜利如此之近是他从未想象过的。如果他再把和谈推迟一周或两周,苏格兰军队很可能就因军需供给跟不上而自己瓦解了。”到那时,他不动一兵一弹就能占领爱丁堡。6月6日,誓约派要求和谈;而如果再等两周,他们也许就会请求投降了。
对查理的同时代人来说,这场战争的意义也很明确。爱德华·罗辛汉姆也许是时事通讯作家中消息最灵通的,他报道了1639年大多数人的共识:“我已听许多有识之士谈起,如果陛下能发挥优势教训一下苏格兰人的傲慢,他也许已长驱直入抵达爱丁堡,让苏格兰人阵脚大乱,必然不会再顾及他们的誓约派贵族。”对当时的人来说,尽管国王遇到了不少难题(懒散的检阅官,像塞伊、布鲁克勋爵那样桀骜不驯的贵族,以及勉强维持工作的军械部官员),但1639年的战争是查理一世可以打胜的一场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