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机?”我发现在大吉岭的人们经常提到这个词。
“如果他们是想逃避自己的性取向或心理纠结,那就会产生问题。如果他们的驱动力是因为觉得自己灵性层次很高,也不大会取得什么效果。”
“但是,那些决定参加长期静修的人不都是比较出类拔萃的吗?”
“也不见得。一些非常认真的学生并不经常参加集体修行。他们更愿意低调地默默修行,不把自己禅修的事情挂在嘴边上。”
后来我发现洛妮自己已经进行了多年的静修,但从没向人提起。坐在她身旁就像偎依在一块大石头上:坚固,稳定,没有评判。但她又有些柔软的东西,她脸上有些像花朵一样的东西。一种绽放的甜美,甚至温柔,但没有任何的多愁善感,只是清明。
“你真的把什么都给烧糊了?”
洛妮没答话,只是看着我的眼睛。她的眼神好像穿过了我的眼底,看到了我内心深处的某些东西,一下子把我带进了她的心里。这种交流来得太突然了,即使我想抗拒也抗拒不了。洛妮离开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眼里充满了泪水。
后来我在资深学员身上频频发现一种特质,一种我从没在其他地方见到过的气场。看看他们是不是很少谈到自己,总是认真聆听,我就能判断他们是不是资深学员。
我决定,从现在开始——虽然已经太迟了,我要把所有东西都烧糊,这样就能换回坐下来冥想的权利。虽然我跟自己这么说,但我知道我的想法缺乏一些很关键的东西,但我也说不出到底是什么。
清晨做早课的时候,搞个餐会的想法频频出现在我脑海里。我几乎都忽略了膝盖的疼痛,一心琢磨着各种餐区:搞一个沙拉吧,分割一个汤区,弄些土豆配上浇头,米饭配……不对,米饭跟土豆好像不应该在同一天里上,错开比较好。我想得太入神了,结果午饭的铃声响起时,我惊讶地发现这节课竟然这么短。
跟平时一样,功课结束时,我们要把功德回馈给一切有情众生,而我发现自己好像没怎么积累福报。把活人喂饱算不算功德呢?另外,是谁在评估我们的是非功过呢?
佛教密宗中,有“五方如来”之说。五位佛分别代表了五种不同类型的能量,每位佛陀都有各种体现,各自有一个颜色来代表,比如金色或黄色代表南方宝生如来,与之相关的是财富、丰盈和慷慨。大吉岭经常举行各种仪轨,在其中的一次仪式上,大家端来一个精心布置的托盘,轮流传递,每个人往里抛一朵花。花落在哪个区域,就代表我们与哪片佛土的如来关联最紧密。我的花总是落在北边绿色的区域,那里代表的是北方不空成就佛,与之关联的是行动。其实,跟这片佛土有缘的人通常都以侧面示人,因为她没有时间转过身来用正脸对着你。无论我怎么努力尝试,想把花扔进别的佛土上面,我的花总是落在不空成就佛代表的业力佛土上。
下午上课的时候,我的餐区规划已经发挥得淋漓尽致了。汤、沙拉、面包升级为汤、炖菜—沙拉、水果—面包和甜品。午饭的时候我找了一些大塑料箱子,这些箱子能放到更大的池子里,我能用这些塑料箱装冰块,并垫在沙拉下面。我还去了一趟商店,搞到了一些喷漆,足够把我翻出来的生锈金属架粉饰得焕然一新。我原本想让自己放空的希望,伴随着一个一个的细节和一张一张的清单而烟消云散。
幸运的是我带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于是课间的时候我就回小屋准备菜谱,好把大家喂饱。我刚弄完一些简要的工作提纲,晚饭的锣声就响了。我竟然忘了回去上课!明天吧,我对自己说(这时候我侧着脸,忙着干活),我就可以回去打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