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蒂一上午都没露面,但午饭我走进饭堂的时候,发现她已经萎靡不振地坐在了自己的沙拉旁边。我在她旁边坐了下来,她把头扭向一边,把碗也拿开了,跟我要偷她的碗似的。开始有那么一两分钟,我还试着在她身上打个慈心禅,让她感到我的慈爱之心,但我简直能听到我的能量传到她紧绷的身上时,被反弹回来的噼里啪啦声。
下午的课她倒是来了,但蕾拉给上午没来的同学示范行禅的时候,我的余光看到她在用一种非常恐惧的不信任的眼神瞪着人家。
“要点是要觉察你的身体、你的感觉,所以你要把注意力放在脚和腿上,感觉它们的移动。抬起右脚,慢慢落在地上,把重心移向脚跟,然后是脚趾。抬起左脚,放下,把重心移到左脚。抬起右脚……”
旗子圈起来的地方差不多也就是个停车场大小,所以大家练习行禅的时候有点人满为患、交通堵塞的感觉。那天上午我在最后一个小木屋后面找到一片舒服的阴凉地,但等我到了的时候,温蒂已经在那晃晃悠悠地练上了,张着胳膊,膝盖也不打弯,跟科学怪人里的怪物似的。她一看见我就冲了过来。“你骗我,”她开始了,禁言的规定明显不适用在我俩身上了,“早上五点半起床!没有六十岁以下的男人,而且你还不能跟他们说话,还有这糟糕透顶的行禅!我们一个个看着都跟僵尸似的。”
“我不知道这里会要求禁言,温蒂,我真的不知道,相信我一次吧。静修的前三天都会很难熬的,真的,对所有人都是。”唐妮那天早上是这么跟我们说的,不知怎么回事,我就是忍不住跟温蒂在这里装行家。
温蒂冷哼了一声。我开始练行禅,抬脚,落地,走。
“自以为是的婊子。”她冲着我的后背嘀嘀咕咕。
“慈经,或慈悲心,就是将世间所有的事情都视为佛法的一部分而欣然地接受。但接受并不意味着赞同。如果我们以慈悲心接受所有发生在我们身上的事情,而且记住注意力本身也是一种慈经,那么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在内心都能保持一种冷静与平和。”这次是蕾拉讲课,她柔美的声音开启了我内心深处封闭的一些东西。
“同样也是这种意思,不同的表达,我听别人说过,‘痛苦是已定的,承受痛苦是选择。’只要我们能跳出自己的局限,别把痛苦那么当回事,那么我们身上背负的痛苦就会越来越少。”
这时候我发现温蒂身子前倾,认真地在听。我也一下子感到醍醐灌顶,忽然间有所领悟。
蕾拉继续谈到我们如何给自己创造故事。我们点点滴滴地给自己建立一种个性化的主题公园,我们可能给成就做个展示板,可能给婚姻做个纪念碑。大多数人还会建造一座用愤怒作燃料的过山车,一遍一遍地沿着同样的感情轨迹呼啸飞驰。可能我们还会选择一些“我童年发生的事情”桥段,剪辑成影片供大家欣赏。但是蕾拉总结说,昨日之日不可留。过去的已经过去,永远不会回头。我们不必一再重写自己人生的脚本,也不必一再造访这座主题公园。把过去的事情重新拿出来展示,只会妨碍我们觉察当下所发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