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通常的社交规则,初次见面,这样瞄准一位女士是不礼貌的。但在医院里,一切法则都另当别论。医生习惯居高临下地俯视众生。本来卜绣文没心思注意医生的模样,但为了不示弱,她也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
眉毛漆黑,挺秀的鼻梁从双眉间拔起,收束于轮廓极为鲜明的上唇正中,令人想起凛然的利剑和一把引而不发的弯弓。可惜这医生的嘴唇在不讲话的时候,抿得太紧,有一种初出茅庐的紧张。
人倒是英气逼人,医术不知怎样?但愿也这样出色才好。卜绣文想着。
魏晓日皱着眉头,说:“请原谅我这样打量您。我从化验室回来的路上,就下了决心,一定要好好看看夏早早的母亲是个什么样子。想不到,您不像我想像的那样……”他费了很大的劲,用唇把下文封住,但做得不高明。很轻易地就让人判断出咽下的是一个贬义词。
“那样什么?”卜绣文追问。女人总是对别人对自己的评价很感兴趣。
“您非常想知道吗?”魏晓日挑战地问。他知道这已超出了医生对病人家属的谈话范畴,但他隐忍不住。也许和他刚刚从医学院毕业有关,也许是因为那个名叫早早的女孩惹人喜爱,也许是因为手中的单子让他灼热不安。
卜绣文一愣:“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觉得你很……迟钝。”魏晓日本想说得客气一些,但他的道行还不够淳厚,一想起那个稚嫩的小生命,在病痛中辗转,而她的至爱亲朋却一点都没有察觉,他就不由得要打抱不平。当医生的,是要替病人向他们的亲人讨一个公道的。于是他不顾卜绣文脸上的愤然,更坚决地说下去,“……或者说是愚昧。我看您挺有知识的,但您对女儿的态度,就是一个没有文化的乡下女人,也做不出来。”目光充满谴责。
“我的态度怎么了?”卜绣文陷入了迷惑。早早是她的心肝啊!
“您的女儿常常对您说她头晕吗?”魏医生的口气里有一种审问的腔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