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这没有什么,我小的时候也经常头晕的。”卜绣文敏感的心忽悠一下,觉察到一个可怕的漩涡在向自己逼近,但是她不甘心,于是格外强硬地坚持事态没什么特殊。
“您说错了!夫人。”魏晓日站起来,走动起来,他怕自己再这么面对面地虎视眈眈,会让病人家属压力太大。他背对着卜绣文说:“您的头晕和您女儿的头晕是不一样的。她患有一种罕见的渐进型贫血症,现在转入了爆发期。今天早上的晕倒,仅仅是一个前奏。假若得不到有效的治疗,夏早早就会……”
“就会怎么样?”卜绣文像被一枚铁钉从天灵盖扦进脊梁骨,直直地钉在椅子上,惊恐万分地问。
“死亡。”魏晓日医生像吐出带血的牙齿一样,把这两个冷酷的字眼吐出来。
寂静笼罩。时间艰难地流逝。卜绣文面无血色。魏晓日的心情,也像没有定向的疯草一般,一会儿向东一会儿向西。用这种近乎抗议方式向家属通报病情,无疑是不合适的。他应该用很学术很平淡的口吻讲话,应该不带感情色彩和任何抑扬顿挫,应该是俯视和宁静的。什么叫医学权威呢?就是把正常人的感情打磨一光,历经沧桑后水波不兴,那才是真正的大家风范。现在呢,你乳臭未干,一股脑儿地和盘托出,虽说句句都是实话,可接下来的活儿,恐怕就是在抢救女儿之后,再急救她的母亲了。魏晓日这样想着,十分不安地再次坐下。
屋内响起轻轻的笑声。魏晓日很吃惊,下意识地用眼光四处扫描,谁在这样严肃悲痛的气氛中如此不知趣?
于是,他看到了——卜绣文抽动着嘴角的矜持笑容。
她说:“医生,你不觉得自己太危言耸听了吗?我自己的女儿,她有什么病,我当妈妈的还不清楚吗?她只要好好休息一下,就会一切如常,欢蹦乱跳。你用不着吓唬人,听了你们的,这世上就没有一块地方是干净的,就没有一个人是健康的了。早早今年就要小学毕业,功课特别紧,她又是一个好强的孩子,不愿落在别人后面,最近一段,她是太累了。好了,医生,不管怎么样,我还是感谢你们。而且提醒了我,要让早早劳逸结合。如果没有其他的事,那么,我就告辞了。再一次表示感谢。”
卜绣文说完,断然站了起来,一脸决绝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