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千里搭凉篷,没有不散的筵席”。江南的舟子已一再催促了,起身告别前,林则徐再次向老友们倾吐了“患无已时,且他国效尤”的远虑,然后站起身来,从随身的行李中拿出一个包裹,一层层地打开,是一大捆的书报、信札之类。林则徐语重心长地嘱咐说:“今日我将远去,不知何日能回,也不知还能不能回!这些是我在广东时派人从海外书报中辑译的材料,全部在此,现交付与你,并拜托将它们编辑成书,以期广为流传,以期能开吾国民眼界,悟得御侮之道!”
只见魏源肃然起敬,他瞪大眼睛看了看林则徐双手递上的这一个包裹,又与林则徐四目相对,一语未发地伸出了双手,接过了包裹,也接过了林则徐这一不同寻常的重托。
其实,林则徐连同那些资料一起交给魏源的还有一部自己的手稿《四洲志》。他之所以将如此重托交于魏源,当然是基于他对魏源的信任。
魏源出生于湖南邵阳,家庭也算是一书香门第,从小聪明过人、博览群书的他却很早就看出了科举制度的腐朽,因此他对功名并不热衷,自然在科场也并不得意。魏源最喜欢读屈原的《天问》:“九天之际,安放安属……日月安属,列星安陈?”很年轻时,他就编写出了一部《皇朝经世文编》,流传天下。因此,林则徐将如此重托交与魏源,其中的信任,不但只是从感情出发,更是学术和思想等全方位的。
“孤帆远影碧空尽,惟见长江天际流。”林则徐走了。裕谦走了。魏源也走了,离开了镇江的码头,也离开了扬州廿四桥的明月和明月下吹箫的玉人,来到了古都金陵的乌龙潭边。一个月后,当魏源很为林则徐一去音信皆无而心生不安时,突然得到噩耗:裕谦在浙江镇海炮台兵败而投水殉国。此时,魏源能做的只有长叹一声,并走进他自题斋名的“小卷阿”,他要为古老的民族寻得一条御侮之道!
当秋去冬来又一年时,魏源终于在小卷阿中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当他在初步装订成册的书稿封面上用篆书写下“海国图志”四个大字时,他终于完成了林则徐的重托,时为1842年冬。此时,魏源又想起了林则徐托付时说过的话,编写此书,目的是“以期能开吾国民眼界,悟得御侮之道”,那么这“御侮之道”是什么呢?魏源又将装订好的书稿再次翻开,在末尾写下了一句:“因其所长而用之,即因其所长而制之。”这是魏源的心愿,也是林则徐的心愿,也是一个有着五千年文明的古老民族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