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国图志》出版了,其中“师夷长技以制夷”命题果然一下子在中华大地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夷夏有别,那是云泥之别!堂堂华夏,岂可以“夷”为“师”?
天圆地方,天朝居中,自古亦然,哪有那五大洲、四大洋之说?
……
正当《海国图志》引起的轩然大波一浪高过一浪之时,东邻日本早已悄悄将此书翻刻了60卷,随即它风靡日本列岛,人们争相购读,将它奉为“第防宝鉴”。不久连同魏源的《圣武记》、《明代食兵二政录》等书也被日本人陆续翻译过去了。1868年终于在日本爆发了著名的明治维新运动,幕府封建统治在日本被推翻,随即在中国人眼中一直是蕞尔小国的日本,迅速崛起成为东方的资本主义大国。又过了一百多年后,日本学者井上靖说:“幕府末期,日本一些进步的学者和文化人等,经由中国输入的文献所学到的西洋情形与一般近代化,并不比经过荷兰所学到的有任何逊色,例如,横井小楠的思想起了革命,倾向开国主义,其契机便是读了中国的《海国图志》。”
而与之相比的中国呢,林则徐与魏源所希望看到的情形他们不但没有看到,而且他们看到的事实是中国在内忧外患的泥淖中越陷越深,历史的车轮竟然也就这样陷入了“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的泥淖之中;而与此同时,一个神话也就此诞生了,因为我们再回过头来看林则徐,似乎很容易就可以看出,正是因为林则徐的贬谪新疆竟开启了日本崛起的大门;反之,如果他不被贬谪新疆,那就不会有《海国图志》,至少是不会有魏源的《海国图志》,就不会有日本的明治维新,也就不会有几十年后的甲午战争及其中国在战争中的失败,更不会有《马关条约》……这或许也有道理,但问题是中国人每当想到这些时,在心头生起的或许是不但不会惭愧,反而会是骄傲——哼,你小日本神气什么呵?你发得这点小财还不是靠着我们的《海国图志》,靠着我们的魏源、林则徐发的吗?殊不知就是在这样的骄傲中,我们越发地落后,且还心安理得。林则徐从一个悬念而成为一则神话的全部悲剧性也正在这里。
如果林则徐仅仅只有如此“无心插柳”的本事,恐怕他还成不了一则神话,他最终之所以完全由一个悬念而成为一则神话,还在于他的另一次跨越时空的“种瓜得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