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国派往朝鲜的军队和给养,最初的投送方式是海上运输。十九世纪末,清国海上大型运输业几乎被外国洋行垄断,经海路运送兵员只能依赖租借外国汽船公司的船队。丰岛海战,日本联合舰队击沉清国租借的英国籍商船“高升”号,就隶属英国印度支那汽船公司。1894年9月17日,清国租用英国和美国的多艘商船向朝鲜运兵,北洋水师主力护送船队时,在大东沟与日本联合舰队发生了黄海海战,结果北洋水师败战,制海权丧失。此后,清军运兵和一切后方支援,只能依靠奉天至平壤间约千里的泥土官道。
战时后勤
战争胜负乃决于“天时”、“地利”、“人和”等多方面因素。清日战争中清军与日军作战于本土,战略上占有“地利”的优势。可是清国连年的自然灾害和严重饥荒,使清军仅有的“地利”优势陷入“天时”的厄运之中。
清日战争爆发前十年,顺天府、直隶地区连续发生旱灾水害。甲午年夏秋,又遭洪水侵袭。时任直隶总督李鸿章奏报,“本年顺、直各属,自春徂夏阳雨应时,麦秋尚称中稔。”“自五月下旬起,至七月底止,节次大雨淫霖。加上上游边外山水及西南邻省诸水同时汇注,汹涌奔腾来源骤旺,下游宣泄不及,以致南北运河、大清、子牙、滏阳、潴龙、潮白、蓟、滦各河纷纷漫决,平地水深数尺至丈余不等,汪洋一片,民田庐舍多被冲塌。计秋禾灾歉者一百二州县,内有被潮、被雹之处。”后任直隶总督王文韶也上奏顺直地区灾情:“永平、遵化两府州属,雨水连绵,冰雹频降,滦、青各河同时涨发,漫决横溢,庐舍民田尽成泽国”;“收成不及十分之一,小民无以为食,专恃糠粃。入春以来不但糠粃全无,并草根树皮剥掘已尽。无力春耕,秋成无望,较寻常之青黄不接更形危机”;“访查该处情形,一村之中举火者不过数家,有并一家而无之者。死亡枕藉,转徙流离,闻有一家七八口无从觅食,服毒自尽者。”
辽东半岛是清日战争的主战场,1894年夏季连降暴雨,河水泛滥、灾害不断。12月15日,盛京将军裕禄上奏:“奉省自本年夏间大雨连绵、河水涨发,所有沿河之承德及省城西南之新民、广宁、锦县、辽阳、海城、盖平、复州、岫岩等处各厅、州、县均被淹涝。”翌年2月18日又奏:“去岁奉天夏雨过多,沿河州县所属低洼地方田亩被水淹涝。受灾各区以锦县、广宁、新民、牛庄为最重,辽阳、海城、承德、岫岩次之,盖平、复州、熊岳又次之。”陵寝总管联瑞给军机处电报中称:“本年夏间,南路之辽、复、海、盖,西路之新民、锦县、广宁各城,以及省城附近地方,农田多被淹潦,灾歉甚广,数十万饥馁之民嗷嗷待哺。瞬届天气严寒,无衣无食,更难免不乘间滋事。兵荒交困,万分危迫。”时任锦州转运局知府的周冕,电致盛宣怀称:“查自锦至辽,沿途大水为灾,类多颗粒无获,极好者不过一二分收成。”翌年初夏再电:“锦州、广宁一带,上年秋灾既重,今年春荒尤甚,现在麦秋无望,节逾小满,尚是赤野千里,拆屋卖人,道馑相望。”战前从朝鲜秘密潜回清国的袁世凯,被降职协助直隶臬司办理东征粮秣转运事宜,为清军作战部队提供后勤支援。他在给上官奏报函中写道:“辽沈自遭兵祸,四民失业,饥馑流离。关外居民本极困苦,近遭灾荒,营勇骚扰太甚,哭声载道,惨不忍闻。”刘坤一之弟刘侃在《从征别记》中,记录了他在唐山的见闻:“既至,见饥民数千,疲困道旁,日毙数十人,幼稚十六七;盖壮者或他适,妇女惜廉耻,忍死不出,风俗良厚。而地方多巨富,无赈济者。军中倡义赈款钱三十余万贯,施放三十余州县,地广事繁,筹措须日。余彷徨庭户,虑迟则创,命帐前差官、兵目人等多备饼饵、米粥,日就道旁给之。许队伍中收养小儿,由是收养以百数。余拟资二千贯,用二百五十串合众人所施至八百串,而义赈事大集矣,斯民庶几少苏。然乐亭、滦州有一村人口仅存十三四者,盖三年水患,播种无收,官吏贪征粮税,隐匿不报,致奇穷无补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