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疯狂,所以我存在
气温零下 20摄氏度,我搓了搓手指,依然感觉很冷。旧的冻伤时刻困扰着我,这都怪该死的珠穆朗玛峰!
“老兄,准备好了吗?”摄影师西蒙笑着问我,工作设备已经完全准备就绪。我朝他笑了笑,心里却异常紧张起来。直觉告诉我有些不对劲儿,但我却没有听从自己的内心。工作时间到了。
工作人员告诉我,今天早上干冷的北加拿大落基山风景异常壮观,我根本未曾留意。到了该进入我私密空间的时候了。我很少会像现在这样专注、聪明、勇敢、精确。我最了解这时候的自己,但也很少唤醒这样的自己。我只有在很少的时候才运用这些珍贵的品质,比如现在这个时刻。在我脚下是 300英尺高的冰雪山坡。虽然陡峭,但我还应付得来。这样的速降我已经做过很多次了。“千万不要自以为是。”冥冥之中,内心有个声音及时提醒道。
做了最后一次深呼吸后,我朝西蒙递了个眼色(示意我们可以开始了),马上收到了无声的确认。其实我们省略了一个至关重要的环节。我很清楚,但我什么也没有做。
我纵身一跃,立即飞速滑坠。若是平时,我很享受这种感觉,而现在我却非常不安。以前从未有过这种感觉,直觉告诉我一定有什么事不对劲儿。
我的速度很快超过每小时 40英里,脚最先着地,冰从我身边快速划过,离我的脑袋不过几英寸——这就是我的世界。
速度越来越快,离山崖越来越近,得赶紧减速。我敏捷地把冰镐甩到前面,插入雪里,空中立刻腾起一片冰雪的“云雾”。我用尽全力把冰镐插入雪地,下坠速度终于慢了下来。
一切进展如常,就像钟表那样精确。我信心十足。忽然我心头闪过一丝少见的清醒,不过稍纵即逝,很快就消失了。我停了下来,世界仿佛静止了。
突然,“砰”的一声,一阵轰鸣,仿佛一辆货运列车呼啸而过,西蒙那沉重的木雪橇与摄影机厚厚的加固金属防护罩以超过每小时45英里的速度径直插入我的左大腿,剧痛伴随着白光袭来,而我则像玩具娃娃一样被狠狠地抛至山下。
生命仿佛停止了,我看到的和感觉到的都变成了慢镜头。然而,在那个瞬间我只有一个念头:雪橇的运行轨迹如果再偏离一度的话,撞上的可能就是我的大脑了。毫无疑问,如果那样我就没机会再思考了。我只是受了伤,但我还活着。我躺在地上痛苦地蠕动着,眼里全是泪,但那是欣慰的泪。我看到了直升机,却听不到任何声音,然后我被送了进医院。自从拍摄《荒野求生》和《天生求生者》节目以来我已经好多次出现在医院里了。我痛恨受伤住院。就算闭上眼,那些经历还是会一一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在越南,我在雨林里折断半根手指后躺到了肮脏的、血迹斑斑的急诊室里,床边没有任何抚慰。接着是在育空河遭遇岩石崩落,更别提哥斯达黎加那糟糕得多的山崩。还有蒙大拿的矿井塌陷、澳大利亚的咸水鳄,在太平洋小岛差点葬身 16英尺长的猛虎之口,而在婆罗洲又被毒蛇咬伤。
无数次的死里逃生。所有糟糕的往事逐渐模糊,然而一切还好,因为我还活着。对于生命来说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太多的抱怨无济于事。
我笑了起来。
第二天我就忘记了发生的事故,对我来说,那已是过去了。意外总会发生,那不是任何人的错。从这次事故中我得到了一个教训:一定要听从内心的声音。
“嗨,西蒙,我很好。走的时候给我买瓶冰镇果汁朗姆酒就行了。噢,我会把直升机、医生和治疗的账单寄给你的。”
西蒙拉着我的手。我真的很喜欢这个人。人生的一些岁月,我们曾一起度过。
我低头看了看地板上撕破的滑雪服、浸血的夹克、破碎的微型摄影机和护目镜,不由得暗自疑惑:究竟从何时起,这些疯狂成就了我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