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自己漫画中凄惨无比的真人版男生，正面无表情得看着那张从练习薄上撕下的柠檬黄草稿纸。

这究竟是什么人品啊？什么运气啊？什么巧合啊？这些都还来不及惊叹，路茧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步步逼近。眼看他走近一步，女生就忍不住心虚地往后退一步。

为什么当初要去动这个歪脑筋画这样的漫画？后悔不跌也没用，此刻男生已经站定在路茧眼前。

“喂我说。”

“……嗯。”气弱。

“你是要故意引起我注意么？”

“啊？”迷茫。

男生也似乎被女生那句理直气壮的“啊”噎得憋不出一个字，半晌才轻哼了一声：“原来你不止眼神不好，脑子也不灵光么？”薄唇刚闭上，刚想再说什么，远处又是一声乱喊：“喂张下雨，你捡个球捡完了没啊，哥们我等急了啊！”

男生朝操场方向挥了挥手：“知道了！”说罢，定定看了女生一眼，手一松，那张无辜的草稿纸便轻悠悠地飘到了地上。

路茧也不知哪来的勇气，顶着一五七的不利身高，忽然对着男生的背影大喊：“喂那个穿白衬衫脾气最差一天到晚顶了张好像别人欠了你五百万的臭脸的男生！”

清瘦的背影一震，男生难以置信地转过身来：“你说什么？”

“我要告诉你们老师你乱扔垃圾！”

男生的表情像吃了只苍蝇般，再一次被噎住。但漆黑明亮的眼却微微眯起。显然是要动怒的前兆。女生暗道不妙，迅速捡起地上的纸后迈开小短腿发疯一般掉头就跑，边跑边喊：“张下雨什么没创意的名字嘛！”景物在眼睛的余光下像某种亮色的流光，一晃而过不见踪影。

一口气跑回教室坐回座位才敢大口大口喘气。

“捡张纸而已，干嘛弄得好像后面有野狗追一样？”顾晓黎拍了拍女生的后背帮忙顺了顺气，却不料路茧幽幽地喃喃自语：“不，不是野狗，是野狼……”

顾晓黎百思不得其解，还想细细追问，被谢远喻打断：“不是说题册自修结束前要交么？”两位女生互相怔怔地看了一眼，忽然异口同声：“要死了还没开始写呐！”

立即抽出习题册和草稿纸开始咬牙切齿地搏斗。

而今天才仅仅是高三开始的第二天。

接下来的几天过得安稳，紧张着的同时也觉得痛快无比，高三整整十三个班，哪有可能那么巧合接二连三遇到那个张下雨嘛。虽然一开始连上个厕所都有担心他突然出现实施打击报复，不过过了几天忙碌而兵荒马乱的小日子后，男生的存在感立即被削弱到仅仅存在大脑皮层。

每天的日子单调而枯燥，两点一线。路茧也开始渐渐感受到周围传递过来的压迫感。

好不容易从题海中抽身，女生说什么也不愿意留下来参加晚自习，跟晓黎打个招呼让她帮忙请假后，拎起书包便从后门偷偷溜了出去。

偶尔也要放松一下，犒劳自己的嘛。

绕过高三办公室后，女生才正大光明地走出校门。夏日的傍晚还带着午间的余温，蝉鸣喧嚣得像是在温热的空气中沸腾。橙色的光线洒在帆布鞋上，把鞋子染成了微微的明黄。

路茧在地狱破上方的折角处的自动贩卖机前站定，咬着嘴唇斗争了许久，终于犹豫得摁下草莓味汽水的图标。剩下两个是猕猴桃味和无花果味——天知道供应商是怎样的奇思妙想才能想出这三种口味的汽水。

女生叹口气弯下腰想拿起易拉罐，却没想到罐子被蒙了一层水汽。冷不防手一滑，就看到罐子骨碌碌地一路沿着微微倾斜的地面往下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