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嗷我也去！”又一只蹦跶走了。

留下依旧在原地陶醉中的阿彻：“……我怎么会长得那么帅……”

夏理站在原地定了一会，视线又扯远了一些，看见坐在画桌后的女生。刘海蓬蓬的，被风吹乱了一些，哪着只记号笔埋头苦话。光线掠过去，头发便有些微微泛黄的光晕。

她的笔下画出来的自己。

不知为何对这句话忽然产生了情有独钟的喜爱。如果是她的手，一点点勾勒出来的线条——独一无二的自己，只是她眼中的自己。

“靠。”男生暗骂自己一声。

终于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心，留下依旧花痴的阿彻，走过去排在了队伍最后。

而正在埋头苦画的女生，正被夏理的同伴缠得头疼。

“诶诶把我眼睛画大点嘛，鼻子画高点，嗯最好要有种羽化登仙的感觉……”

大哥，这样画出来还是不是你啊？

路茧忍笑，还羽化登仙呢，这是漫画啊不是敦煌壁画。

这样想着，快速下笔勾了几下。自然只是粗糙的线条，倒是一瞬间把男生的神韵画出了三分，另外七分，自然就是虚化的美了。

双手把画完的纸袋递了过去，正想微笑着迎来下一个要纸袋的——

“是你啊。”脸色一瞬间变得阴沉沉。

“喂喂，这是什么态度啊。”夏理皱鼻，指着另外两个对着纸袋感叹“爷好帅”的同伴，“前后差异要不要这么大啊。”

“切。”女生不屑，倒还是拿起了纸袋开始动笔，一边说着，“也不知道是哪一天，不知道是谁，突然塞给我一个十万个为什么姑娘。”

夏理细细品味路茧说的话，想起那天于想问东问西，有些忍俊不禁。她简直像户口调查，“十万个为什么姑娘”倒的确是个不错的代号。

正乐着，一个纸袋被粗鲁地塞到了怀里。

夏理还琢磨着，怎么好像都比其他人快？低头一看，瞬间僵住。

纸袋上画着一只软趴趴粘糊糊的章鱼，还有着八只晃来晃去的脚。旁边注脚是充满童趣的幼圆体“章夏理”。

“老大我要看你的！”还没等男生抗议，同伴立刻扑上来抢走了纸袋，然后是一连串彼此重叠的爆笑，“老大你好丑你好丑，你来看我有多帅！”

男生看着几个同伴的花痴样，顿时觉得心里有什么麻麻的，仿佛被小猫挠了爪子，不痛不痒。顿时站着也不是，走也不是。

“这是回礼噢，不用谢哦。”女生抬起头粲然一笑，“你知道是什么回礼的。”

夏理看着女生的笑容，一口气就这么硬生生憋在了心里。

与之对比的是女生的舒坦，终于觉得出了口恶气，一直到活动结束时心情都很好。特意留了嘉木和自己的Q版，拿出手机来拍完后，夹着条“嘉木这是留给你的哦”的信息就摁下了发送键。

扭头忽然看见夏理还可怜巴巴地拿着那张章鱼纸袋站在桌子旁，忽然又有些同情心泛滥。

“呃，或者我改天再给你画一张？今天纸袋没了。”路茧小心翼翼地试探。

“不用了。”明明虎着脸。

“不会很麻烦的啦，我帮你再画一张就好了。”

“这张就很好，我就很喜欢章鱼。”男生忽然露出一个完美到让人汗毛直竖的笑容，语气是恶狠狠地轻柔，“我真的很喜欢。”

男生都是这么口是心非的么？“……你不用太勉强，真的。”

夏理脸色这才稍稍好看了些，神情别扭地说：“嗯，那你想帮我画也没办法，我会抽个时间的。”

“……”就说自己不应该同情心泛滥，什么自恋又傲娇的性格啊，“行行行，你抽个时间吧，我一般都有空。”

夏理这才满意地缓了缓脸色，跟着一群哥们回教学楼上课去了。

路茧终于松了口气，一回头，却发现从头至尾旁观的顾晓黎正狞笑地看着自己。

就知道自己逃不过被八卦的魔抓。女生想。

不过即使这样，自己心情也相当。不错因为夏理帮忙而找到的Q版，自己也练了个手熟。想起前几天晚上画的美型王子，忽然眉开眼笑。

诶，不如就忙里偷闲找件有趣的事做吧，画本关于公主救王子的漫画吧。

路灯橘黄的光一点点流淌进城市的怀抱。嘉木坐在便利店后门，咬了一根烟，低下头凑近打火机。一簇微微的火光照亮了她的脸庞。身旁是铁皮的垃圾桶，腐朽的食物散发出一股酸味。动了动酸麻脚，“桄榔”一声，一只酒瓶子原地划了个圈，又滚回了脚边。

后门被突然打开。

屋子里淡色的光线在女生脸颊上映了个歪歪扭扭的扇形。眯起眼睛来，看清来人后，又迅速把烟掐灭了在旁边温热的水泥地上：“老板娘。”

被唤为老板娘的女人，大约四十出头，体型有些肥胖，此刻正笑眯眯地把一个白色的信封递过来：“我考虑了一下，决定给你提前发薪水。”

嘉木稍稍迟疑，对方却不等她应答，硬是把信封塞进了女生手里。

眼眶忽然有些酸涩。女生起身接过信封，轻轻说了句“谢谢”，然后对便利店老板娘道别：“那我回家了，明天这个时候再来吧。”

踩着黑暗的影子，从漆黑一片的暗巷中脱身。

拐上商业街，又轻车熟路闯进另一条暗巷。走在狭隘的巷子里的感觉，仿佛徘徊在扑朔迷离的迷宫。头定上方狭长的天空遥不可及，女生最后站定在一个门牌污秽的酒吧前。

“SEX”。

连霓虹灯的光条都黯淡地像荧光。从旁门绕进去，刻意处在忽略烟雾缭绕中的红男绿女，打开了吧台旁通往地下室的门。

长长的，潮湿的，充满霉味的楼梯。

偶尔还有来自地面上摇滚的密集鼓点的共振，从脚底一直传到小腿。

……所谓的，“家”。

……所谓的，“回家”。

嘉木自嘲一笑，推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