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钰在北京保卫战后的另一个重要事情,就是加强北方防御。抗战胜利后,皇亲许贵等人主张见好就收,借机与瓦剌议和,而以参将杨俊为首的主战派,则力主主动出击,彻底扫平瓦剌。对此朱祁钰皆不采纳,反采用于谦的建议,以北京为中心,构筑防御阵线。果然在之后一年里,瓦剌先后发动了数次攻击,皆以失败告终。曾经横扫大漠的也先,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了。
瓦剌的日子不好过,当战俘的朱祁镇,日子更不好过。自从被俘以来,被也先携裹着一路打到北京,又一路退回大漠,颠沛流离自不必说。按照侍卫袁彬的记录,也先对待朱祁镇,一开始以礼相待,用美酒和羊肉款待,后来瓦剌连遭败绩,朱祁镇又渐无价值,便渐渐轻慢。朱祁镇住的是破帐篷,一刮风就漏风,冻得哆哆嗦嗦。安置他们的地方,却有个别样的名字:苏武庙。在袁彬的记录中,那些日子里,朱祁镇、袁彬、哈名、狐狸沙尔,四个患难与共的主仆,就在苏武庙破帐篷中,忍受着呼啸的寒风,相互偎依在一起,相依为命。
即使身陷囹圄,日思夜想归家,但朱祁镇的头脑依旧清醒。他不但趁着派袁彬随同瓦剌使团出使明朝的机会,和明朝边将合谋,计杀了卖身投靠也先的叛徒太监喜宁,他还捎信给边将说:“如果瓦剌人以送我回来为名让你们开门,千万不要上当,你们要守好国土,不要担心我,我自然有回来的一天。”
朱祁镇所相信的“回来的一天”,自然是盼望帝位稳固的朱祁钰,可以借战场上的胜利,用外交途径将他要回。明朝的许多大臣也是这么想的,却唯独做皇帝的朱祁钰不热心,不但不热心,相反还极为抵触。激起他抵触情绪的,除了对皇权旁落的担心外,更因吏部尚书王直的一句话。王直在奏报里质问朱祁钰,如果不把朱祁镇接回来,难道要让朱祁镇做老死在草原的宋徽宗吗?此语一出,激得朱祁钰大怒,当场大骂说:“当初我自己就不想做这个皇帝,是你们非要我做。现在既然你们觉得应该把太上皇接回来,那我退位好了!”一番怒喝,惊得群臣目瞪口呆。关键时刻,还是兵部尚书于谦机灵,立刻接话茬儿说:“现在皇位已经定了,怎么还会有其他人当呢?”此语一出,朱祁钰立刻转怒为喜,当场眉开眼笑说:“听你的,听你的。”于是,在北京保卫战结束近一年后,即景泰元年(1450)七月初一,明朝终于向瓦剌派出了外交使团。
明朝的这个外交使团,由礼科给事中李实率领,但其规模和态度,却不像和平使团,反而像打架使团。朱祁钰在使团带给瓦剌的国书里,口气就特别狂妄,他给瓦剌可汗也先一共写了两封信,两封信的大体意思说:“从你们瓦剌祖爷爷开始,就受我们大明朝恩惠,可是我听说你一直骚扰我们边境,杀害我们人民。我本来想出兵灭了你,可想想上天有好生之德,又加上你们的阿刺知院说情,所以就先不打你,派个使团来谈谈,希望你能够识趣。”这哪里是和平书信?简直就是指着也先鼻子骂大街了。结果使团到了瓦剌后,丝毫没提接朱祁镇回来的事,面对咄咄逼人的书信,也先反而没脾气。使团首领李实见到了朱祁镇,君臣相向而哭,朱祁镇急切地问:“你们这次是来接我的吗?是不是我可以回家了?”李实很老实地回答:“不知道,皇上(朱祁钰)压根没提这事。”结果稀里糊涂中,使团空跑一趟,朱祁镇空欢喜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