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驹子便从村外塘里抠出一大团黑泥,动手塑造王八。他还真有些这方面的灵性,将泥王八塑得与真王八相差无几。他先将泥王八放在通风处晾干,之后搬到供桌上让它与自己的祖宗做了邻居。
再往后,驹子便如法炮制,每月将小媳妇百合放生的王八捞出送到聚仙楼后,便立即动手塑出一只替身,搬上供桌。于是供桌上的王八便渐渐增多起来,大有驱逐驹子祖先滚蛋之势。
转眼到来年春天,官道两旁又耸起两道绿堤,一阵风过,哗哗响似流水。
驹子赴一年一度的龙泉汤庙会。
官道上的人比平时多好几倍,黑鸦鸦前后望不到头。驹子随这浩浩荡荡的队伍来到镇西的老君庙。这是一座不大的庙宇,孤零零立在半山坡上,四下都是荒野地,长着树木和杂草。每年三月的这个日子,这最荒凉的地方骤然变成最热闹之处。老君庙供奉的是太上老君。人们来拜庙的目的自是求药治病。驹子对几时的记忆十分模糊,可他记得妈曾带他来庙前求过药。像许许多多求药人那样,用石头或瓦片在庙前荒地上搭一座小房子,里面放一张接药的纸,然后用包袱将小房子盖住。这时妈便跪在地上,叫他也跪在身旁,不住对着老君庙叩头,口中念念有词。后来他才知道妈是在求治他“吐舌”的药。他小时候吐字不清,把“看看”说成“扛扛”,把“吃饭”说成“赤发”,甚至把自己的名字说成“猪仔”。当包袱揭开之后,纸上什么也没有,只有风刮进去的一点沙土。妈就把这当成神仙赐给的仙药,仔细包起来揣进怀里,又跪下来一遍又一遍叩头。四周那些求药小房子里有的出现一只小虫,有的是几只蚂蚁,更多的还是沙土。无论出现了什么都被当做仙药,包起来带走。这一幕他记得非常清晰。但这些年庙会在形式上有了很大变化,主要是农产品交易和各种民间传统游艺活动,庙会的景象一年比一年热闹壮观。
驹子本想进得庙里向道长求上一签,可还没进得庙门,先看见一处“黄雀抽帖”的卦摊。四周围着许多人,有的抽帖,有的观看。他心想不妨叫黄雀给抽一帖,也许有些灵验,便走过去。算卦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黑帽黑衣黑鞋。这通体的黑便衬出他脸的白净,颇有仙风道骨。笼子里关着一只黄雀,笼门前铺好纸牌码子。驹子走到近前时正有一个人求帖,只见那算卦先生打开笼门,冲着黄雀念念有词:
小小灵禽实可夸,
西方灵山是汝家。
半夜饮了天河水,
你把此卦察一察。
察得清,
察得明,
小米清水送上门。
察不清,
察不明,
放开大门将你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