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拉帕波特的孩子们:
你们的母亲非常珍惜这些照片、卡片、笔记和图纸。我觉得你们一定会希望拥有它们的。此外,在这个箱子里,还有一本小说,是南希去世之前一直在写的。
在你们母亲去世之时,从你们稍大一点儿的兄弟姐妹所记的笔记中,显示出了你们是多么的爱她。我希望就像我一样,你们仍然坚持母亲在你们心中美好的形象。
疼爱你们的
佩吉
我抬头看着菲莉丝,急切地问她:“小说在哪儿?”她突然放声大哭,吐露她正在读母亲的这本小说。她并不确定究竟该怎么处置它,但她认为应该给我的姐姐朱迪,因为朱迪被公认为我们家族史的专家。最后,她叹息着步履沉重地登上了楼梯。我能听到丽拉正在另一个房间看电视,我告诉她我们很快就要离开。几分钟后,菲莉丝下楼了,手中不仅拿着母亲的小说--里面有四百多页文件纸,边缘还有我母亲的手写更正--还有母亲的一些日记。
当她递给我四本塞满了文件纸的笨重的黑色文件夹时,我感觉到她松了一口气。她告诉我,她与我的父亲有着深厚而持久的关系,她希望我绝不要以任何方式去伤害我的父亲。我在心里隐隐地怨恨她对我的要求,但又担心母亲的小说被毁掉,于是糊里糊涂地,我就很快答应了,毕竟这是一个让我无法拒绝的读懂母亲心思的机会。在那一刻,我几乎会同意任何事情。
外面,在我的花园中,水仙被瓢泼大雨浇得不堪重负。我倒了一杯浓浓的咖啡,开始仔细地翻看母亲这本死前还在急切进行的小说。在我试图去理解母亲的时候,这部庞然大作同时承载着希望和失望。几年来,我一直在疑惑并不断地猜测她为什么会离开她的孩子。过去,我都是对着一片虚无吐露我是怎么作为一个母亲、医生和妻子的。现在在这里,我能够看到她的小说。我回想起贝克特的感叹:“我不知道,我永远也不会知道。在这寂静中你不知道,但你必须坚持下去。我无法继续下去,但我会继续下去。”
许多作者都借用自己的生活作为小说的灵感来源(比如查尔斯·狄更斯的《雾都孤儿》,简·奥斯汀的《傲慢与偏见》,弗吉尼亚·伍尔夫的《海浪》,这里仅举出几例)。一些评论家认为,作家都不可避免地把自传的一些影子投射在他们所写作的诗歌、小说、戏剧或是文学批评上。作者无法避免地通过他们对叙述者视角的处理,向读者透露自己是什么样的人。
关于她的小说,母亲在她的笔记中记载道:“这是纯粹宣泄性质的自传,还是我希望别人也能够看到呢?”我能够理解她的这种恐惧。将自己暴露在世人面前,接受别人的评价,这是非常难的。作为一名精神病医生,我生活在思想当中,即使有可能过度诠释,我仍然希望这条能接近母亲内心世界的意外途径能够揭示她的内心,以及她是如何记述这一切的。也许它能够让真相大白,解释母亲是如何选择了自杀这条不归路,或者她是如何开始接受生活的无聊的。作为一个渴望与母亲有联结的女儿,我希望读懂她内心的想法,发现她传达给我的秘密信息。我希望从母亲那里挖掘出一个愉快的故事,这样我就可以以她为骄傲。我希望自己能像侦探一般读完这本书,辨别出哪些是母亲自传的成分,哪些是小说虚拟的成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