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还没说完,张之洞已经把脸拉了下来道:“说纱厂,你扯盛宣怀干什么?国有大蠹,本是古今常事,汉唐宋元明,哪朝哪代没有贪官?岂是洋务运动之过?这次办纱厂,仍须走官招民办的路子,这个断断不可更改。”
盛宣怀虽是李鸿章的得力手下,却也是张之洞重用的人,湖广等诸多实业,盛宣怀都曾参与,喜欢偏袒下属的张之洞听了张謇的话,自是不悦。
眼见张之洞已发脾气,为人强项的张謇却毫不退让,他一拱手告辞道:“既然如此,大帅,你就另选能人去办纱厂吧,下官实不敢滥竽充数,混迹这种洋务官员的队伍!”
张之洞勃然大怒,一把把自己膝下的猫推到地下道:“混账!”
张謇一言不发,拂袖离去。
望着他的背影,四十岁就出放为封疆大吏,从来没受过下属当面顶撞的张之洞站起来厉声吩咐道:“死了张屠夫,本督还不信就非得吃带毛猪!蛰先,立刻写信到苏州和镇江,火速召来归养病母的同治状元陆润庠,还有丁忧守制的礼部给事中丁立瀛,请他们两个出山给本督办纱厂!哼,一个小小的恩科状元,居然敢这么拿腔拿调!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江宁码头边,汤寿潜连夜将张謇送至船上。
张謇犹自愤愤道:“张香帅不让我办商办纱厂,我就重开炉灶自己办!总有一天,我会在通州建成中国第一家大纱厂。蛰先,你回去吧,一会儿大帅起了床,找不到你,又该发脾气了。”
汤寿潜望着他道:“唉,香帅虽然为人清廉,又在湖广办了不少事,但他这个人你也知道,只要好看,不怕花钱,说得难听些,就是好大喜功。一个官办汉阳铁厂,弄了四五年,花了几百万两银子,白白树了两个大炉子在武昌,却一块铁也炼不出来,现在正求着盛宣怀帮他接这烂摊子。你今天说官办实业劳而无功,靡费国帑,中饱贪官私囊,正戳破了香帅的心事,难怪他发这么大火。人家说,李鸿章办洋务,是睁着眼睛睡觉,心里什么都明白,只是不愿多事,可张香帅呢,他办洋务,劲头虽足,却是闭着眼睛乱闯。”
张謇越发坚定信念道:“所以我才铁了心要走商办的路,蛰先,我们俩虽然认识不久,可脾气志趣相投,将来必可一起做一番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