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人逃离之所
乘飞机去索马里简直是飞行恐惧者的噩梦。那是长达45小时的航程——经过法兰克福、迪拜、吉布提、博沙索,最后到达加尔卡尤。
在迪拜乘机时,与我同行的是一群短途探亲的流散索马里人,他们的手推车里载满了外面世界的商品。他们好奇地看着我,打量我,目光中透露出他们思想上的波动。我无法解读出那种波动;从迈出这次旅程的第一步开始,我已经失去了客观判断理智的能力了。新闻工作者多次在邦特兰被绑架的报道充斥着我的头脑。我竭力将忐忑不安的机上时光用于阅读那本从图书馆淘来的索马里语教材中。我潦草地在笔记本上写下练习题的答案,那紧张备战的架势就好像我一到索马里就要参加考试一样。
在吉布提的机场,最后一张白人面孔在我视线中消失。机场像是刚受了一场战火洗礼,显得破败不堪。
飞行了快35 个小时的时候,我和同行的旅客交流互动的欲望已经消失殆尽了。航行令人疲惫不堪,但出于对自身处境的考虑,我强迫自己去和任何一个朝我这个方向投来好奇目光的人热切交谈。我不曾见过我的索马里招待人法罗尔,所以任何一个我在飞机上交到的朋友都有可能在我找不到他的时候帮我一把。万万不可在飞机跑道上落单。在索马里,想必一个孤单的白人滞留在跑道上的消息会更加引人注目。
得知我要去邦特兰的首府加洛威,坐在我旁边的胡须男给我讲了一个不幸的故事:几个月前,一个决心成为穆斯林信徒的韩国人来到加洛威,想把这里变成他的第二家园,但他不会说索马里语,找不到住的地方,根本无法开展新的生活。
他在邦特兰度过了将近两个星期。第十二天,当他在街上闲逛的时候,一伙荷枪实弹的歹徒光天化日之下骚扰他。为了避免成为人质,韩国人奋起抗争。他刚跑出几米,就被人开枪射中了腿部。枪声引起一阵骚乱,歹徒们趁乱散掉了,有人把他送到了诊所。但据我后来听到的另一个版本,这个韩国人是一个逃亡者,一直在逃离韩国当局的追捕。估计他觉得索马里是这个世界上政府最不可能追捕他的地方了。
索马里弯曲的海岸线忽左忽右地划过,飞机在陆地与水面上空交错徘徊。透过刮痕横斜的舷窗,亚丁湾一片碧蓝,时而夹杂着翻滚的白色波浪。
博沙索是邦特兰最北端的港口,也是人口最密集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