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1月16日,一个普通的日子。
临近农历新年。街上有热闹的征象,商店挂出大甩卖的红幅;肩大包小包的民工,往回家的路上赶;马路上,多了外地来的小客车,急急忙忙老鼠似窜,有急事要在年前办完,或是给相关的业务单位,和自己的人脉资源拜年。
天空灰蒙蒙。下雨。风吹得紧。让人想起雪来,随着所谓的厄尔尼诺现象,全球气候变暖,杭州人,是不太看得见雪。“断桥残雪”,多半只能在画片上赏。
我把领子竖起。
若是李清照在,得吟咏:“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阴雨天的早晨、傍晚,是没有什么区别。
我用手捂鼻子——我的鼻窦炎,刚刚被控制住——去找HW医院的副院长、我的老朋友zhang。
1·16,幺幺六——按照时下的习俗,是个挺不错的日子,双倍要顺。我却遇上一点麻烦。
这些日子,我大便干燥,口干,体重持续下降。
我一直以为,我的这身肉骨,在135到140斤左右。这个重量,我足足控制了十多年。我身高一米七〇,应该说是很匀称。
大约几个月前,有人瞅着我说:“××,你瘦了。”还有说:“你真苗条。”起先,我不放心上,甚至还有些得意——爬上五十的人,“养尊处优”而不起肚腩,实在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单位里那些男同事,与我年龄相仿,甚至才四十几,不少都有“身孕”,三四个月、七八个月不等。据说,普京洗完澡,是要对着镜子自我欣赏一番的。他崇尚锻炼,会柔道,那身材,自然是一等。我与他年龄比肩,当然不及他“伟大”,东施效颦,浴后不忙穿衣服,对着洗脸台上的大镜子,上下照一遍,嗯,感觉还不错,虽谈不上熊腰虎背、“三角腰”那样的风姿,却也肩宽腰窄,看得下去。弯起胳膊,有椭圆形的疙瘩肉在游移。胸大肌,也是有。
用朋友送我、一直未拆封的体重秤,磅一磅,妈呀!怎么少去十来斤!
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过一月再称,又减……平均每月递减两斤。我有点忐忑不安。医学常识告诉我,不明原因的进行性消瘦,不是好兆头。
此时,我的钟点工,体检查出糖尿病,她害怕极,要辞活。
(2月2日上午,打开笔记本电脑,打算写几个字,再上手术台。我的妹妹、妹夫们来了,只好作罢。随之是术后反应,精力不济,脑袋老也不清醒。一直到3月22日,才重敲键盘——)
我想,莫不是也得了糖尿病?
我们这个年纪,是很容易罹此疾——报纸上常警告。
我决定去检查。
上HW医院那幢法式老楼的第二层。
走廊里空荡荡,光线幽暗。当年通体是地板,如今换上了冷冰、坚实的水泥。
“副院长”指示牌下的门,紧闭。
敲敲,没反应。我等。
楼道东头,一个女病人在吼,说是手术把她做坏了。“还我的腿——!还我的腿——!”她哭叫着,中气很足。她坐在轮椅上,旁边有她的家属。一个穿灰制服的保安,压制着不耐烦,例行公事地劝解。不一会,一个穿白大褂的人过去,劝她到会议室里去休息——那儿有沙发和水。她不听,又哭又擂门——她要找的那位相关负责人,应该在里面。
她的干号很可怕,在黑走廊里滚动,让人想起《简·爱》中,罗切斯特的那个疯女人,在府邸顶楼发出来的凄厉。
其实zhang,早就来了——在最东头,南面的院长办公室里。
他是一个非常守时、热情的人。
我等到超过约定时间五分钟,打他的手机。少顷,最东头的那扇门开,他出来,顺手把门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