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癌朋友来了(4)

生命的微笑:与癌中之王共舞 作者:田虚


“早餐!”我的肚儿向我建议,“美美地吃它一顿!”

天哪,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填肚子?

书报上都是这么说的,到这一刻,应该是茶饭不思。

放屁!得了癌,就不吃饭啦?更应该吃!要大吃特吃!

为了让检验室的护士小姐、医生,有事可做,不至于下岗,我像千千万万的同胞一样,贡献我的恁多CC宝贵鲜血,以及做B超,我都饿到现在。

啊,一想到,能美美地吃上一顿早餐,口中的津液,同济南的趵突泉一样,汩汩喷涌。在家里,由于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我已疏于调整食谱。早餐,是六七年一贯制的“老四样”:牛奶、鸡蛋、馒头、泡饭。大多数的时间,还会在牛奶中,搁一勺红枣莲子。这枣、莲,最初是“乡下妈”(我的老保姆)送的,后来吃上嘴,也就断不了了。再说,人家有健脾胃,清火滋阴的功用。不过,再好的东西,哪怕是王母娘娘的瑶台宴,久了,难免生厌。美味的小馄饨、小笼包子、豆浆、油条、阳春面……在向我召唤!皮囊中的肠胃,兴奋得嗷嗷直叫。我像《狐狸列那》里的野猫,听说列那发现了一座食品仓库,“去去去,咱们快走啊!”迫不及待,“喵喵喵,喵!喵!喵!”“咪咪咪,咪!咪!咪!”……

有你这么馋的吗,老兄?

食色,性也;民以食为天。说不定,今后吃不上了呢!

我满街寻找,能够满足我“奢侈”食欲的小吃店。

时间太迟,都快到十点钟。医院旁的小街上,大多数店铺,早点供应告罄,在那里搞卫生。一位鲜肉大包样肥胖,挂乌糟糟围单的婆娘,把脏黑泛黄,鼓着泡沫的冲地水,从店堂里推出来——用竹丝笤帚,我跳着脚躲。

“还有吃的么?”每到一家,我问。

店堂的黑板上,各种馋死人的早点,写得满满当当。回答都是两个字:“没的。”

好不容易,找到一家污迹满墙的小吃店,有肉饺子卖。

“快一点!”我对老板娘说。

我的肚儿,咕咕直叫。那一刻,我的脑子里,满塞结实白面皮、鲜肉大白菜姜末馅的饺子。咬一口,是要“鲜得眉毛都要掉下来”的……济南的趵突泉,自然又“咕嘟咕嘟”往上冒。

吃得太快——这是我的坏脾气——见到美食,总是慌不迭,好像有人抢。来不及咀嚼的饺子,如同落崖的物什,争先恐后地掉进那黑咕隆咚里去。小盆似的海碗,转瞬便空,没有留下一点汤水,甚至一粒葱花。我到底吃过没有?只有那隽永的浓鲜,还在空阔的喉咙里打转,能让我相信,那一碗白呼呼、胖嘟嘟的水饺,确乎下肚。

想再来一碗,可惜时间不够,我还有他事要办。

(3月27日写——)出得小吃店,到中医学院附属门诊部去。

前年鼻窦炎闹得厉害,本来,是要动刀的——几乎所有的医生都如是建议。亏得门诊部的zhu医师,用中药舒解掉。近日不小心,又发作一次。再用药,复安耽。要过年,医院放大假,若是那孽障再闹腾一下呢?叫俺到哪里去问药。何不天晴带伞,配上几帖,保险。

老兄,你蛮仔细的嘛,大难临头,还想到这。

是啊,怎么啦,得癌,就神思恍惚,顾不得其他了?放屁,没那么脆弱。枪法不能乱。

要不要开车呢?

通常小说、报纸上,都是这么描写的:临到这番境况,神思恍惚,手握方向盘,葫芦头在那里疯转。一会儿看见,那“癌魔”张牙舞爪地扑来;一会儿叹息,我命真苦啊!怎么就偏偏轮着我呢!这是为什么呢?见着街上的姑娘袅娜,就想,这美色,我是消受不到了;看到别人大包小包地从超市出来,想,我还要吃什么,用什么呢!就是金山银山,也不是我的了;这次加工资,轮不着也;乌纱要泡汤了;欧美不能去公费旅游了!……或者是,我那小孩怎么办呢?我的老婆,肯定要离婚!本来,我一累趴下,或是上医院,她就没给我好脸色看。我尸骨未寒,她就同新欢结连理,妈呀,妈呀!……这么七荤八素地想着,车子也就驶到人行道上去,或与法国梧桐kiss,或是把指挥交通的警察叔叔,碾个单腿瘸……

去你妈的!我神清气爽,精力充沛,有那一海碗白菜肉饺打底,这会儿,就算开到上海去,也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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