肝癌,已咨询过医生,是不会传染的。即便如此,他还会用卫生筷。
务请准时出席,他有即席讲话。对迟到者,不重复。
不要馈赠钱物——这是很认真的,他不希望把这次团聚,变成“扶贫济困”的募捐大会。谁带了礼品来,或是给出钱来,他会当场拒绝的。这会使他不愉快。
安慰鼓励的话儿,免了——他目前的精神状态,还不错,暂时还不需要这些。有什么治疗肝癌的信息——包括好的医院、医生、药物,与肝癌抗争取得好成绩的人,有什么不用开刀的路子(其时已基本确定,到上海去手术)等,希望大家多多提供。
餐饮费用,由他付,大家不要“拷瓦爿”(凑股子)——这也是很认真的。
11点10分,“发布会”开始。到底还是迟了10分钟。
共到45人。通知,是大年廿九之后才发出去的,有的朋友,已离开杭州,回乡下老家,或是到外地去旅游;有的联系不上;也有的不想来,内中的缘由,下面将会解释。
绝大多数的朋友,都是提前到达的。那从外地赶来的,甚至早了一两个小时,在大厅里候着,真是令人感动。迟到的那两位,是因为先误投到同一条路上的浙江饭店去了。如此严谨的与“会”态度,单位里开会,是万万做不到的。
预订场地、点菜等一应杂务,由C、赖诸君操办。
放了麦克风和录音机——这是我的授意。
在广电系统工作的汪——是一位非常热忱、乐于助人的朋友,他自己携了摄像机、数码相机来。
有点大战临头的感觉。
(4月9日写——)我家族里的人,只邀了一个三妹夫。妹妹们是断然不能来的,她们承受不了,我赤裸裸地谈生和死。三妹夫是杭州某大学78级的高材生,毕业后留校,没多久提了副处,仕途看好。可他却在这当儿,跳下了海,经商多年,业绩可嘉。因为种种原因,我们平时走动得多些,他老说要来看我,那就让他来听听罢。我还指望他回去之后,能对我的妹妹们,起一种劝导作用;对其他的人,作个宣传。
这个大包厢,临着街,装修豪华,有一面斜墙,便很有了变化和纵深感。
挤着坐了四桌,空出一桌,预备人再多了,再开。节俭着点,治癌要花大钱。每桌的费用,我也定了一个马马虎虎过得去的数,只能吃饱,好是谈不上了。
看上去,还是蛮热闹的。人声嘤嗡,压倒了外面马路上沸腾的嘈杂。
先不上菜,就听我讲,大家品茗。
我对着麦克风试音,“喂喂”,包厢里安静下来,原先的“嗡嗡”声,像一群老鼠似的,挤进窗缝,跑到马路上去了。那站在门边,身着绣花民族服装的男女服务员,停止了交头接耳,一个个都挺直身子,把手握在襟前,做肃穆状。
“我们开始了——”
我吐了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这种一本正经,完全阐述自己意见的演讲,对我来说,大约是生平第二次。当透过麦克风播扬出去的声音再回到耳边,感觉陌生。我觉得,我是控制住了自己的身心。我的眼睛,向全包厢扫视一遍。所有的目光,都聚到了我的脸上,看我的嘴唇如何翕动——会从那里面,蹦出些什么字眼来。我自以为做到了,一个成熟演讲家或演员所做的那样,似乎在瞅每一个人,又似乎谁都不瞄。大多数时候的目光,投在人群后方——一个子虚乌有的听众脸面。当我的眼睛,与某位真实听众的双目相触的时候,我努力做出亲切、自然,但是不久留,以免对方不自在。
事后,有朋友对我说,“你真是个德国人,讲得那么冷静,慢条斯理的,好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以下,是我的演讲全文——
各位朋友:
新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