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男子脸色煞白,紧张地看着我们,使劲搓着手,磕磕巴巴地说:“我……我……这……这个……”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显然是个酒后驾车的司机。
一起车祸之后,险些又酿成一起,惊魂未定的人们再次围拢过来,纷纷指责数落那个年轻男子。年轻男子连鞠躬带哈腰,赔了半天不是,才上车慢慢开走。
到这时我才回过神来,急忙左右踅摸一圈,发现皮卡车司机早跑没影了。不过那辆肇事车还留在现场,回头查查牌照肯定能逮住他。
不久,市中心医院的救护车和交巡支队的民警相继赶到,开始忙活着拖车救人、勘察现场。
我站在旁边,抱着肩膀瞧了一会儿,见司机只是受伤昏迷,并无生命危险,就又回到了停灵的小院。
人死之后的停灵期,家属要在遗体旁边昼夜燃烧檀香,以示对亡人的缅怀,又代表着让亡人遍身带香离世。我低头看了看表,估摸时间差不多了,就走进停灵间,准备给舅舅换一根新檀香。
停灵间位于院落的最后面,十分矮小破旧,也就八九平方米,四面墙壁有些泛黄,房梁上挂着一盏功率很小的节能灯,表面结满污垢,光线极是冷清暗淡。由于垫放了冰块,屋子里冷森森的,除了压缩机嗡嗡的轰鸣声,还弥漫着一股混合着檀香气息的怪味道。
我拔去炉中残香,点燃一根新香插好,然后坐在一旁的长椅上,默默盯着悬挂在停灵台正前方的白布帘,心头一阵阵泛酸,又开始难受起来。
呆呆坐了好半天,我往前欠了欠身,想换个舒服的姿势,顺势往脚下瞧了一眼。我突然注意到,白布帘的下摆处明显鼓起一块,好像有什么东西堆在后面。
我觉得有点儿奇怪,立刻弯下腰伸手拉开布帘,眼前的情景让我一下子愣住了——
只见巨大的玻璃棺盖已经被开启放在地上,遗体上包裹着的白布完全剥落,被随意扔在一旁。舅舅赤身裸体,呈一个大字形,斜趴在停灵台上,后背有一个碗口大小的伤口,少量暗红色黏稠的血液正在缓慢地渗出,在苍白的皮肤表面显得异常醒目。
我只觉脑袋里嗡的一声,眼前一发黑,差点没坐在地上,出于本能反应,我刚要呼叫喊人,又马上用手捂住了嘴巴。
我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能声张,绝对不能声张,要是让大家知道舅舅死后遗体还被如此摧残,家族里那些老人,尤其是母亲,肯定受不了这个打击,要是再闹出一场白事儿,可够我们老肖家受的了。
我使劲咬咬牙,强忍着满腔悲愤,立即转身关上房门,深吸几口气,略微定了定神后,两手扶住停灵台,开始俯身仔细观察舅舅后背的伤口。
伤口是一个相对规整的圆形,直径大概七至八厘米,位于两肩胛正中。通过其截面形状判断,属于典型的切割伤,破损的肌肉纤维边缘遍布碎小皲裂的皮瓣,均向内侧倒塌,应该是用锐利刀具切割造成,不过入肉不深,只是将外表的一层皮肤切了去。
我皱了皱眉,伸手拈起一丝血液,用指端慢慢揉搓起来。由于人死亡后心脏供血便立即停止,血液内含氧量锐减,血小板累积性凝结,会呈现出极深的暗红色与类似胶状的颗粒感。根据血痕形成的状态和捻搓的触觉,以我的经验初步推测,切割行为应该是在刚才我们出去看车祸时发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