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是你的鸟。”
“我知道。我不怨你。我没时间多说了,亲爱的。我得走了。”
一直到凌晨范林都无法入睡,心里反复重温跟苏普莉娅的谈话,还埋怨她,仿佛她该对宝利的死负责。最让他心气难平的是她那无所谓的态度。她一定早就把鸟忘到脑后了。他琢磨是否应该在她下月回来时主动提出分手,既然他们迟早会分开。
一连几天范林都取消了课,专心为歌剧谱曲。音乐从笔端轻易地涌出,一个个旋律如此流畅又新鲜使他停笔自问,是不是无意中抄了大师们的作品。没有,他写下的每一个曲调都是原创。
他忽视了教课,让学生们不安。一天下午他们带来一个笼子,里面装着一只鲜黄的鹦鹉。“我们给你弄到了这个。”沃娜对范林说。
虽然明白没有鸟能取代宝利,范林还是感激这份心意,让他们把新鹦鹉放进宝利的笼子里。他告诉他们晚上来上课。
这只鹦鹉已经有名字,叫戴文。每天范林把它丢在一边,不跟它说话,尽管鸟会说各种各样的话,包括秽语。有一回它甚至叫沃娜“婊子”;这让范林猜想戴文原来的主人是不是因为它嘴太臭才卖掉了它。吃饭的时候,范林把一点儿自己吃的食物放进宝利的碟子里给戴文,不过他经常开着气窗,希望鸟会飞走。
歌剧音乐的后半部分完成了。艾尔伯特?张读完乐谱后给范林打了电话,要见他。范林第二天早晨去了艾尔伯特的办公室,拿不准导演要和他谈什么。
范林一坐下,艾尔伯特就摇摇头笑了。“我弄不明白——这一部分跟头半部分出入太大。”
“更好还是更糟?”
“那我还说不准,但后半部好像感情更充沛。唱几段,让我们看看它听起来怎样。”
范林唱了一段又一段,仿佛音乐从他身心深处喷涌而出。他觉得歌剧的主人翁,那位盲人音乐家,通过他在哀叹失去了心上人——那姑娘是当地的美人,被父母所迫嫁给了一位将军做妾。范林的声音悲哀得颤抖,这在他以前试唱时从未发生过。
“啊,太悲伤了,”艾尔伯特的助手说,“让我想哭。”
不知怎地那女人的话倒使范林冷静了几分。接着他唱了几段头半部的乐曲,每一段都优雅轻快,尤其是那支在歌剧中出现五次的叠歌。
艾尔伯特说:“我敢肯定后半部分在情感上是对的。它更有灵魂——哀而不怒,柔而不弱。我服了。”
“对,真是那样。”那女人附和一句。
“我该怎么办呢?”范林叹气说。
“把整个音乐协调起来,前后一致。”艾尔伯特建议说。
“那得需要好几个星期。”
“咱们有时间。”
范林开始动手修改乐谱;实际上,他给头半部做了大手术。他干得太猛了,一周后垮了下来,不得不卧床休息。然而,即使闭上眼睛,他也无法压制在头脑中回响的音乐。第二天他继续创作。尽管疲惫,他很高兴,甚至陶醉在这种谱曲的亢奋中。除了给戴文喂食,他完全不管它了。鹦鹉偶尔地来到他身边,但范林忙得根本顾不上它。
一天下午,工作了几个小时后,他躺在床上休息。戴文落在他旁边。鸟翘翘带蓝梢的长尾巴,然后跳到范林的胸上,豆粒一样的眼睛盯着他。“你好吗?”鹦鹉喊了一嗓子,好像有点上气不接下气。开始范林没听明白那尖利的嗓音。“你好吗?”鸟又重复一遍。
“好,还好。”范林笑了,眼里一下充满泪水。
戴文飞走了,落到半开的窗户上。白窗帘在微风中摆动,仿佛要起舞;外面菩提树叶沙沙作响。
“回来!”范林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