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特曼显然也希望英国保持中立,这是他精心设计的赌局的一部分(但他失算了)—奥匈对塞尔维亚采取迅捷的军事行动,从而巩固三国同盟①,分化三国协约②。七月危机期间,柏林收到英俄海军举行会谈的消息,雅戈立即派巴林前往伦敦就此事向霍尔丹和丘吉尔施加压力。巴林在7 月25 日向丘吉尔表示:如果战胜法国,德国不会抢走“它在欧洲的任何东西,不会占领任何一寸土地,只会争取一些殖民地作为赔偿”。实际上,在7 月29 日晚上,贝特曼对戈申所说的也是同样的话。可这段话丝毫没有影响英国的态度,只是贝特曼明白得太晚了。令汉堡难以理解的是,如果这次外交策略没有奏效,德国可以执行德皇在6 月份向沃伯格描绘的军事计划,从而使军事动员合理化。然而,最终签发动员令、最后通牒以及宣布开战的都是德国陆军总参谋部;这就不仅仅是针对俄国的总动员令了,俄国沙皇在7 月30 日就证明了这一点。参谋总长小毛奇自1914 年3 月以来就一直主张先发制人,主动出击,其理由是法国和俄国一直实行新的军备计划,如果几年后和法俄开战,德国可能无法赢得战争。
沃伯格对德皇先发制人发动战争的主张置之不理,很多历史学家认为这种做法只是为了掩人耳目。毫无疑问,这位银行家认为时间的推移对德国更加有利,这种观点有一些经济上的考虑。和德国相比,俄国的人口、国民生产总值和钢铁厂量的增速更快,英国的资本输出率也使它在海外颇具影响力。但另一方面,德国出口的增速高于其欧洲的对手:其国内资本形成总额为欧洲第一;而其人口、国民生产总值和铁产量的增速都远远超出其西方的对手。但德国的军事地位并没有体现出它在经济上的优势上。据德国陆军总参谋部统计,德国在战时的全部兵力为215 万人,而只要稍加计算就知道,在战争前夕,俄国、塞尔维亚、法国、英国和比利时能够参战的士兵比德国和奥匈的总和多64%。这反映了和平时期双方征兵率③的巨大差距。据德国陆军总参谋部统计,在法国,所有应服兵役的人当中,有83%的人履行了义务,而德国只有53%,奥匈仅有29%。此外,战前那10 年的国防开支在国民生产总值中所占的比例也能说明问题。从绝对数字来看(且不考虑布尔战争和日俄战争的影响),德国、法国、俄国和英国的军事预算相差无几,德国在1905 年之后超过了法国,而到1913 年,俄国又超越了德国。但如果以在国民生产总值中的占比来看,德国一直落后于其他各国。1913 年,德意志的国防预算占比仅为3.5%,①比英国(3.1%)和它自己的盟友奥匈帝国(2.8%)略高,但低于法国(3.9%)和俄国(4.6%)。显然,这样的差距并非因为德国缺少“军国主义”思想,而是因为国内的政治阻力限制了军费开支的增加,这种阻力一方面来自普鲁士军事机构内部的保守势力,另一方面源于前一章讨论过的联邦和议会的财政制度。相比之下,俄国、法国和英国的财政体系相对更加集权化,而德国的盟友奥匈帝国也受到财政问题的掣肘(而且更加严重)。“一战”源于德国的内政问题这种说法仅在这一点上成立:内政让小毛奇确信德国无法赢得军备竞赛,因此挥戈出征宜早不宜晚。
战争爆发后,汉堡舆论的反应模棱两可,这说明德国“统治精英”借挑起战争转移内政危机的论调有其局限性。的确,和很多欧洲大城市一样,战争爆发的同时,某些团体的爱国热情高涨:从7 月25 日开始,骚动的人群聚集在少女堤(Jungfernstieg)的阿尔斯特亭台,无论是慕尼黑和柏林,还是巴黎和伦敦,都有类似的场景。1914 年1 月,在为德皇庆祝生日时,船主里夏德·克罗格曼的致辞透露出大战前夕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的好战情绪:我深信,当德意志的荣耀受到威胁时,陛下定将跃马挥戈,下令出征,那时号角声会直冲云霄,回荡在德意志的每一片橡树林中……在云霄的另一端,先祖威廉一世定会伸出双臂,为德意志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