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也罢,歹也罢,全部的交易记录都是记录在系统里的,随时可以复查;而且每个交易员都有独立的账目,只要认真分析一番就能轻而易举地查出利润的来源。就这样,半年下来林林总总的投资策略我已经全部见识到了。同时,我也很快认识到摆到明面上的事与上不得台面的事之间、合法操作与不那么合法的操作之间界限其实很小,与之相映照,上司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容忍度却是很大。业绩至上!替银行挣到钱最重要。交易员也好,经理也好,都要拿业绩去当换取奖金的筹码,当升迁的敲门砖。交易厅里有一条单纯的法则:坐在这个位子上就得赚钱,车拉马驮般哗哗地赚钱。交易员们各自都有一个业绩指标。年景越好指标就越高。要是到了12月31号指标还没有完成,你准会被臭骂一顿,别的小组的人还会嚼舌头,这怪不得别人,谁叫你没能力呢?我至今还清楚地记得一位部门主管在年会上的尴尬遭遇。大厅里满是人,各位高管也都在座,这位主管面带谦恭、一字一句地解释他怎么搞砸了,怎么弄出这么一个糟糕的结果,怎么因为他所在小组的亏损使得全部门的奖金都将受影响。散会的时候我清楚地听到有人说:“这些傻蛋,自己搞砸了还害得我们背黑锅。”换言之就是:“就因为某些项目表现不好,又胡扯什么 团队内部要保持团结 ,搞得每个人的奖金都要打折扣。”说这些话的人想必已经忘记了上一年度站在台上作检讨的人正是他们自己。
这个时候,我已经27岁了。大凡做交易员或助理交易员的,一般都是30往下的岁数,而且90%都是男性,所以交易厅里总是有些大男子主义的氛围,而且闹哄哄的,有点像中学的感觉。但是交易员与助理之间总是绝对的泾渭分明,交易员只和交易员开玩笑,绝对不和自己的助手们走得太近,生怕受到牵连。好在我已经抛弃了当学生时的那种思维方式,所以我并不在意他们疏远我。相当多的交易员满口都是极其粗俗的玩笑话,简直对不住自己名牌大学的出身。我记得有一天,两位年轻的女实习生从我们面前经过,马上就有一个交易员这么问,口气非常自然:“这是谁召的妓女啊?”无论多么无聊的东西都可以拿来打赌,比如说拿500欧元甚至1 000欧元赌大厅里有多少台电脑;赌谁报错了业绩数字,罚两记耳光,等等。有一个叫拉菲尔的交易员是个中高手,什么坏事都离不开他。他们还会选出一个人来,莫名其妙地把他叫做“绿绿”,只要有机会,就把“绿绿”揪出来耍笑一番。“怎么样,绿绿,你觉得今天的美国就业指数该是牛市(看涨)呢,还是熊市(看跌)呢?”“我不知道,别烦我。”拉菲尔又问了许多问题,然后抛出了自己的预测:“我看是熊市。赌点什么?一耳光,怎么样?”别的交易员跟着一起起哄:“好哦,就赌一耳光。”最后,屏幕上公布了就业指数,拉菲尔运气不好,是牛市。在众人的哄笑声中,有一个同事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就这样过了一年,工作上的各种技巧和奥秘我已经了然于胸,同时枯燥的数据输入又占据了我的大部分时间,我觉得厌烦了。今后的路要怎么走?我觉得茫然。我压根儿没有想过由助理转为真正的交易员。首先我觉得这个不太现实,所以没有往这方面想。再者,我对这个领域的认识还不明晰,所以本身加入的意愿就不强烈。有人建议我到国外的分公司工作,我的兴趣也不大。因为我和当时的女友刚刚在勒瓦卢瓦买了一套公寓,不打算离开巴黎。好在这个时候又有一个机会降临了。2004年有一项业务发展非常迅速,叫“高压涡轮权证”,恰好我做助理时经手过这种业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