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巴黎郊区的萨特胡耶(Sartrouille)格扎维埃的妈妈家吃家庭聚餐。通信了三年的格扎维埃,终于要见到了。格扎维埃的父母在巴黎郊区萨特胡耶有房产,于是应其之邀,和薇薇去蹭饭。
从地铁图上看巴黎大区快铁A1线可以直接到萨特胡耶的,但是到了拉德芳斯(La Défense)转A线时发现指示牌上A1线所有的站指示灯都是灭的,原来A1线又罢工了。到法国以来,已经亲身感受了两场罢工,第一次是在埃克斯全法幼儿园教师罢工,第二次就是来到巴黎后RER的罢工(据巴黎人说这个是经常性的)。
在我以前的概念里,罢工似乎是很严重的事情,其实在这边罢工对居民日常生活影响并不是很大,虽然会带来意想不到的麻烦、打乱预定计划。罢工会带来些小麻烦,但是不会造成灾难性影响,比如地铁站站牌上会有显示:明天A线地铁司机罢工,去往某某方向的列车4辆里面只开3辆,时间分别是###,所以请明天出门的乘客们提前做好时间安排。
法国人做什么都是要提前计划好的,一个城市,比如福沃,今年就把明年的文化活动日期都安排出来,印成册子让市民随意取阅;大学上课也是,学期之初各门课程的具体内容都会安排好,让学生对整门课程教授有个全盘的概念,比如跨文化课前几节课是谁上,从第几节开始后会有客座教授来讲国别文学——法国与英国、法国与意大利、法国与中国等;去银行开户需要提前预约,确定时间,以免把时间花在不必要的排队等待上等等。总之,大到行政、金融、教育机构,小到一个普通法国人的日常生活,提前作时间安排的观念在法国早已成为一种社会文化。
被打乱计划的我们,于是给格扎维埃打电话,他说拉德芳斯是个地铁、电车、巴黎大区快铁和公交的大中转站,汽车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停,让我们坐A3线到沙图—夸西(Chatou-Croissy),他开车过去接。下了车后在薇薇指导下坐电梯出站台。两个人正在连接站台和出站口的地道里犹豫从哪个方向出去,接到格扎维埃电话,说他正在出站口等着呢。我说我也在出站口,没有看到你啊,说着往下一屈身,朝出站口方向望去,看到那边也有个人拿着电话一曲身,朝我这边望来,四目相对,哈哈一笑,“啊!原来是你!”喜欢这种感觉。一种瞬间的沟通。
在汽车上,见到了他的女朋友妮可尔,文静得不像法国人。已经习惯了法国女人的热情、大方、泼辣、活泼,第一次接触这种腼腆型的,还真的有点吃惊。
一路开车路过勒维尼奈(Le Vésinet),格扎维埃介绍说这是全法国最富的地方之一;另外还有塞纳河畔讷伊(Neuilly sur seine)(萨科奇以前当市长的地方);博维尔(Deauville),都是法国数一数二的富饶乡。一路赞叹路边风景如画,彻底推翻了之前巴黎只有钢筋混凝土高楼和水泥马路的偏见。
车在一排独立别墅的门前停下了。进门后,被迎面扑来的一条猛狗震住。这是一条博斯犬,名叫蒂娜。不过它蹿来蹿去,也不扑人,也不乱叫。大家寒暄一阵后,就都来到餐桌前用餐。头盘是肥鹅肝,搭配洋葱果酱,鹅肝和果酱一起抹在烤面包片上吃;主菜是肚子里塞栗子的烤阉鸡配苦苣菜,鸡要烤5个小时,菜要煮两个小时。我说这道菜怎么那么像圣诞聚餐时吃的火鸡呢,格扎维埃妈妈说这是因为格扎维埃特意告诉她做传统食物。
之后又分别是圣诞餐必上的耶稣降生的马槽甜点蛋糕,奶酪盘(和面包一起上,并且面包会包在餐布里,这是为了保持面包温度),诺曼底的传统特色“稻和谷乐”(Torgoule),一种用米做成的黏蛋糕。
对了,餐前冷食可以是香槟配小吃,类似国内油炸食品,或者配猪肉肠。本来圣诞聚餐在这边是24号晚上的,好比国内的年夜饭,全家人都在这合家团圆的时刻聚在一起,但因为24号去玩了,没办法吃到年夜饭,没想到现在竟然吃到了山寨版的。除了诺曼底蛋糕是他妈妈的发挥,其余每道菜都那么经典。我的心里惊喜之余更多的是感动,跟格扎维埃的妈妈说如果有机会的话,请她品尝我的手艺。
席间聊起自己的四L计划,又说起爱马仕的东东,听双哥老婆说,爱马仕的包包之所以动辄上万,是因为他们家选料精良。正在感叹爱马仕是顶级奢侈,格扎维埃的妈妈就离了席,一会儿手里拽着4条爱马仕丝巾出来,这个可爱的女人,显摆也不要这么着急嘛。
吃完饭和格扎维埃一家回他们在勃艮第(Bourgogne)的家度假一周。
路上格扎维埃特意绕路去了凡尔赛宫,一路上看到修建的长长的送水道,格扎维埃说这都是给凡尔赛宫喷泉供水的。劳民伤财的工程,各国皇帝都一样。还是下午4点多,凡尔赛宫附近街道的街灯就全都点亮了。在宫殿前随便拍了几张照片,最喜欢的不是建筑、不是雕像,而是夕阳里浮在宫殿上方、广场上方的云朵,那样的色彩,那样的形状,那样的行走,那样的变换。妮可尔和大犬蒂娜在后座上打盹,我和格扎维埃闲聊。说起各国餐桌文化的差异,他说在日本吃饭时讲究的是筷子不能竖着插在米饭上的,因为这意味着墓碑,我说中国也是,筷子忌讳两头不齐的摆在桌子上,因为这有说法叫“三长两短”,而古代棺材就是三块长坂两块短板拼起来的;他又说在法国吃饭时要保持双手在桌子上,手肘不能上桌,而在英国却相反,不吃食物时要随时把手拿下来,放到膝盖上。格扎维埃是个知识超丰富的人,读过《毛泽东传》、《老子》、《庄子全集》,看过上海Baby和木子美。每天早上雷打不动打太极,家里一堆中国玩意,甚至有一本老古董文言的《总本通俗三国志》,蓝皮线装竖版,薄薄旧旧的宣纸,是他从巴黎旧书市淘来的。
两小时的车程,从巴黎到了勃艮第这个以葡萄酒和蜗牛著称的法国大区。下车时已是满天繁星。格扎维埃的家房子一共三层。我的卧室在二层。家里全部木家具、木地板、木楼梯,和巴黎的高楼大厦比又是另一种风情。二层的客厅还有以前只在电视里看到过的壁炉,古典温馨。格扎维埃把木柴丢进炉里点起火,我坐在沙发上,看着熊熊火光,大犬卧在脚下,身边趴着一只黑身白爪的猫咪马蒂尔德,仿佛自己进入了遥远的故事中。晚上三个人一起看了以前在国内没有看过的纯法文版《满城尽带黄金甲》,格扎维埃说用中文原声法语字幕,我说不用。一直看下去,似乎没有不懂的。这是到法国的第二个月零17天。看到元杰攻城时一个人把周围皇帝卫士都打趴下了,满脸是血巍然挺立时,格扎维埃说:“Quand même!”这个单词很难翻译成中文,混合了“不容易啊”+“真的假的”+“竟然可以”等多重含义。一个法国人看国产大片的这种反应,逗坏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