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松打了个趔趄,笑道:这哪里是你的地盘,这不是施老板的地盘吗?蒋门神道:可现在这地盘姓蒋不姓施!武松骂道:你抢了别人的地盘还有脸给爷爷说这些。蒋门神回骂:少他娘的给爷爷讲道理,这地盘本来是附近老百姓和生意人的,施恩雇流氓抢了去,既然他可以抢,为啥爷爷不能?!就算不要脸,那也是他先不要脸的!
蒋门神说着挥拳扑了上来,跟武松缠斗在一起。蒋门神高大魁梧,但跟老虎比还是差很多,没几分钟就被武松制服了。 蒋门神趴在地上,被武松用一只脚踩着脸。武松一用劲,他就发出一阵哀嚎,直求武松饶命。武松本来也不打算要他的命,等他答应永远滚出快活林,就把他放了。
施恩带着他的兄弟重返快活林,为了重树威信,动静闹得很大。快活林到处贴着标语,如除暴安良、替天行道等等。还特别召开了重返快活林庆祝大会,施恩发表了长篇讲话,题目是《我们又回来了!》。其中一个关键节目就是把曾为蒋工作的老百姓和商人绑在会场上,用皮鞭抽得血肉模糊。施恩说,这就是不讲道义、不讲原则、做叛徒的下场。赌场、酒店通过整改重新开张,高利贷更如火如荼地发展起来。至于那些烟花女子,组织学习,每人写一份深刻检查,检查过关者,重新发证上岗。
快活林又变成了施恩父子的摇钱树。按照施恩的指示,武松在快活林的所有消费,包括吃喝嫖赌,全部免费。最特别的一条是,武松如果找姑娘消遣,不但她们要免费提供优质服务,快活林管委会还要发给他额外的补贴,如加班费、降温费、营养费等等。武松毒打蒋门神,施恩重霸快活林,真正得罪的当然不是蒋门神,而是他的后台老板张团练。张团练气得要死,就给他的头儿张都监送了一大笔钱,拜托他把武松收拾了。张都监收了钱,设计把武松拿了,关在监狱里。施恩当然也没闲着,到处花钱打点,疏通关系。对此我是有经验的。凡打官司,最怕双方都是有钱的主,大家层层加码,弄得很被动。其实打官司跟参加拍卖会一样,主审老爷先开个底价,然后大家不停加价,一般来说,出价最高的胜出。我师兄说,大宋帝国所谓的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实际就是这个。
官司最后闹到了知府那里。按理说,张都监是自己的下属,提前也给他打过招呼,遵照官官相护的组织原则,知府大人应该按他的意思判。可问题是施恩那边给知府送了更多的钱。在银子面前,关系只好退居其次了。本来武松作为流配犯人犯罪,是要判死刑的。知府却轻轻放下,判了个流刑。张都监自然很郁闷,找知府理论:大人啊,您怎么胳膊肘往外拐?知府淡淡地道:谁让你收了别人的钱,不多分我点,银子归你,让我当恶人,亏你做得出,枉费了我对你多年的培养!
武松被再次流放后,张团练和蒋门神重霸快活林,日子过得相当滋润。但好日子没过多久,就出事了。武松杀掉押解他的公人,潜回孟州,大闹鸳鸯楼,杀死了张团练和蒋门神。即便如此,多花点钱也可以暗渡陈仓,度过此劫。可武松做得太绝了,杀人后蘸着别人的血在白墙上大书:杀人者,打虎武松也!这和宋江哥哥在墙上写反诗一样,都吃了有文化的亏。过程当然气壮山河,英雄气十足,可效果并不好。弄到这份上,不要说钱,就是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他。后来我问他:打老虎哥哥,你那么二百五干什么?他笑着道:是有点二百五,杀得高兴,忘乎所以了。
对武松来说,除了当强盗,天地间已无路可走。至今勾栏瓦肆里,说书艺人还在反复讲述着这段故事,武二郎俨然是正义的化身。我师兄对此很不齿:帮一个流氓打另一个流氓,这算什么正义?也只有脑袋让驴踢了的知识分子,把“黑吃黑”美其名曰“打黑除恶”!
在我师兄看来,正义的前提必须有是非,这是底线。武松的“助友损敌”式正义(即如玻勒马霍斯的“正义观”:把善给你的朋友,把恶给你的敌人。辛注) 忽略了是非标准,是伪正义,距离邪恶没有几寸远。
尽管师兄的话不无道理,但我不会那样做。人生在世,讲是非、讲原则,甚至要脸,都是成本很高、很危险的事。我们制定标准,是让别人遵守的,不包括自己。以身作则的只有圣人,但圣人都没有好下场。
在大部分人眼中,标榜什么与干什么本来就是两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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