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样狼奔豕突的日子,你,以及我和你的爱情,渐渐被我用坚硬的外壳包裹起来,深深地埋在外人无法察觉的心底。我会在灯红酒绿之中想到你,在飞机旅行中思念你。在一些我毫无防备的生活瞬间,你都有可能蛮横地在我的脑海里出现,或者晃动在我的眼前,击碎我在政府会议上、在商务谈判中、在和女人调情时各式各样的心情。
有一天我在北三环上往西去香格里拉饭店,有一辆和你那晚开过的一模一样的旧军车从我左边一闪而过,切到我的车道前头。
我心里一动,用力踩下油门追了上去,紧紧咬住不放,好像这样就能再次和你相见。我追着这辆车过了海淀桥,过了苏州桥,错过了每一个我应该出去的路口。一直追到公主坟,它右转开向复兴路,我仍然一路相随。在一个禁左的路口,军车左拐,我也跟着左拐。军车在万寿路南行不久,右转开进了总参大院。看着门口两侧警卫手里黑黝黝的枪管,我猛地惊醒,茫然不知自己为什么到了这里。我把车靠到立着“军事重地,一百米内严禁停放一切社会车辆”的大牌子下面,趴在方向盘上,痛哭失声。多年压抑着的泪水,溅湿了方向盘上的三叉车标。
一个交警悄悄把摩托车停在我的车前,走过来敲我窗户。我放下车窗,泪眼婆娑地看着他。胖交警看到我在哭,宽厚地笑了:“被军车别了吧?我一路看着你追过来。没出息的,哭什么啊,一个大老爷们。”他左右看了看,又冲我摆摆手:“没出事就好,快走吧。”
我木然地打了左转灯,调头,从原路开上西三环,在滚滚车流中,回到我的现实人生。
无数个午夜梦回,难以入睡的漫漫长夜里,我费尽心机地设想着你眼下的人生。我有时猜测你可能已经学成回国,正在我们的学校里担任一门主课,身边仍然围绕着如同过江之鲫的男人;有时我相信你可能正在和一位艺术家在纽约苏豪区同居,每天流连于现代艺术博物馆;有时我想象你嫁给了一位对中国一无所知的外国人,每天操着异国语言,和他生儿、育女,过着波澜不惊的日子。
所有的图景我都能够接受。我只需要你和我一样,在这个地球的某个角落里好好地活着,呼吸着。
你的消失同时带走了我对一切女人产生憧憬和爱意的能力。